自皇帝一行驻跸在此,更是闲杂人等一概免进。对外只说是药王山主人的亲戚,小住几日,不愿被人打扰。

侍卫们远远的跟着,唐果默然陪伴在一边。

此时此地,凉风冷月,无人言语。偶尔响起几声犬吠,更显得周遭静谧非常。正是人体CPU降温冷却的标准环境。

转了几圈,皇帝大脑温度果然恢复了正常水平。诸般负面情绪渐渐消退,心中略剩下些苦涩,更多的是疑惑。

到底是什么缘故呢?

皇帝百思不得其解。

梦境之中,那“皇帝”对“常宁”严苛得多,却并未发生这弑兄之事……难道,是因为朕的革新举措树立了更多的敌人,惹来更深的敌意?

可常宁一向不怎么关心政事,怎会掺和到这里去呢?

亦或是另有缘由?

朕终究不相信,他会为了吴氏那个他早已厌倦了的女人对朕下手。

更不相信,他会与朗图勾结在一处。从朗图与果儿说的那几句话来看,朗图似乎并未直接参与此事。莫非常宁受了谁的挑唆?而朗图是知情人……或者,他策划了挑唆常宁之事,然后坐山观虎斗?

无论如何,此次常宁是真的想要朕的命。那么上回朕中毒之事,梁九功未必不是受他指使,需得重新查查才行。

皇权之下,生死攸关,容不得心软。

皇帝黯然轻叹一声,将最后一丝心痛压下去。

罢了!

事已至此,不必纠缠,该如何便如何吧!

决断是有了,然而终究心有遗憾。皇帝下意识的侧头瞧老婆寻找安慰——唐果昂首挺胸,背着手儿,安安静静的学人家迈方步呢。见他看过来,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陛下,看来没再郁结了,那就好啦!”

“呵呵……”老婆可爱的样子让皇帝笑出声,心里一下子舒畅许多。

此生终是得大于失,何必求责备?

“缘来不何推,缘去不可挽。果儿当年倒是比我现在看得清楚呢。”皇帝笑道。

“这句呀……哦,这是我对苏可休说的。这是《聊斋》里的话,当时为了让苏可休知难而退,引用了一下。如今想想,是很有哲理呀!”唐果笑嘻嘻道。

蹦过来挽住皇帝手臂,“看来还是出来走睡过头比较好,吹吹冷风,有助于头脑冷静。无论啥事,想明白就不算事儿。”

“嗯。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为夫自困了。”皇帝道。

唐果借着月光瞄了他几眼——话虽这样说,但笑容有点儿苦,多多少少仍旧有些不能释怀。

唐果并不知是什么原因,只猜测与冰河事件或者是皇帝的革新有关。

拧了关天眉毛,唐果笑道:“陛下,有没有想过,把心里的担忧和谋划对一些可以信任的人说一说呢?一个人殚精竭虑,要面对那么多的反对和不理解,太辛苦了!有几个帮手的话,会好得多吧?”

“对一些可以信任的人说一说……我也曾想过的,可惜至今没能找到合适的人选。”皇帝叹道:“果儿是知道的,末代之时,国破家亡的局面已在眼前,所谓的变法维新尚且无法真正的实施,更何况是如今……纵然我将梦境合盘托出,只怕人家也未必会真正放在心上。”

“为什么?”

“说白了,只是利益二字。变革,便要将现有的利益分配秩序打乱,有谁会愿意吐出到嘴的肥肉呢?末代之时,那些个掌权的东西真的不知不变便要亡国吗?只怕是大多数人心里都明白。只不过,和以后的亡国比起来,自己现在失权、失势、失财更重要。更何况,那许多年里,遭殃的主要是百姓。至于身居高位的官僚贵族们,大多照旧过骄奢淫逸的好日子。国家兴衰,对他们影响不大。舍弃个人利益顾大局,舍弃眼前利益顾将来,一向是少数。”

皇帝长叹一声,继续道:“如今也一样。纵使我将那些个儿子、兄弟召集到一起,把梦中所见讲了,或者将后世的史拿给他们瞧一遍,当他们就会罢斗言和,合力革新么?那未免想的太天真了。权利之前,欲望与争斗永不会停息。有野心的照旧野心勃勃,若是我登基为帝,定会如何如何,断不会落得此种地步。嘿嘿……百余年后之事,哪有眼下的皇位、权势重要?知晓了我的担忧和打算,只怕会更加助长某些人的野心和欲望也说不定。我所能透露的,只是一些朝政上的想法。有时会与太子他们事先通气儿,或者找来相关的人讨论讨论,再多的,却是不能说了。否则难免横生枝节,弄得形势愈加复杂,难以控制。人心,从来不是非此即彼,最是难以预料。”

皇帝摇头苦笑。

唐果郁闷了。

难道夫君大人注定要一对N多,单挑一群?

看老婆愁容满面,皇帝笑了:“果儿跟着愁什么?现今与那时形势不同、人也不同。”

“我当然知道陛下很强势,而且我确信一定会实现的想法。只是不愿意在操劳国事的同时,又被家事困扰。虽然没说,不过我猜,今天晚上心情不好,肯定跟亲近的人有关。不相干的人估计影响不了的心情。”唐果道。

“这会儿已经没多少影响了。待年后有个结果,我再和细说。”皇帝拍拍唐果的手,“果儿不必担心,我好得很,咱们回吧。”

“嗯。”

皇帝淡定了。抛开烦恼琐事,专心陪老婆度假。到苏家赴杀猪宴、逛街、赶集,给唐果庆祝22周岁生日,两人过得甚是滋润。

京城众人可淡定不了。

皇帝究竟病体如何?眼瞅着到了封宝祭天的时候了,今年怎么个章程?

问号多多,却是无人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