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姨的情绪似乎略微的不稳定,大抵是以前之事太过深刻,此番想起,便悲从心来,是以显得格外的悲戚。

云倾月静静的躺着,静静的握着陈姨的手,心底却莫名的平静,甚至平静得异常。

百里褚言母妃早逝,自小由凤澜皇后抚养长大,这点,她是知晓的,而在深宫中被皇后与太子恶对,百里褚言过得如何,自是可想而知。

身在宫闱,又无人扶持,更无后台,百里褚言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他满腹算计,聪明非凡,怕也是逼不得已才变成这样。

如此,若说百里褚言深沉,倒不如说他可怜,却又可佩,至少,她觉得他比太子瑾好,能分清是非,不会铲除自己一党,还与慕祁交好,而那太子瑾,却是灭了翼王府,亲手推到了他最是坚毅的后盾。

所有心思于心底浮动,黑暗里,云倾月平寂的心底终于生出几许波澜。

半晌,陈姨又道,“褚言这么久以来,从不曾带外人入这村子,我以前也听他说有位女子对他亲近,他甚有好感,想必那女子,便是倾月吧?”

陈姨明显收敛了情绪,此际嗓音中的悲戚少了半许,还隐隐带着几许欣慰。

云倾月默了片刻,才淡道:“倾月并非褚言心仪的女子。”

自今日见着陈姨,她对她便格外的热络照顾,她云倾月并非愚笨,这陈姨定是将她当做了百里褚言亲近甚至是心仪之人看待。

她今夜一直不曾道明实情,朦朦胧胧,只因百里褚言似是有意随之任之的让她们误会,而她云倾月又是随意之人,只是如今这陈姨既是这般问了,她云倾月便无再隐瞒之意,毕竟,她云倾月可不愿做谁的替代,更不愿被人当做那已为太子侧妃

的傅婉。

她这话一出,陈姨那只被她握着的手僵了一下。

片刻,她有些焦急担忧的道:“倾月这么说,可是觉得褚言哪里不好,是以不太心仪他?那孩子平时虽是话少了点,但我却知晓,他的确对你心仪。以前是,现在更是。今夜褚言对倾月的照顾,想必倾月也看在眼里的。”

云倾月倒是未料到陈姨竟是以为她云倾月不信百里褚言心仪她,却不曾怀疑她方才话中有话,说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她低缓着嗓音回道:“陈姨真弄错了。褚言心仪之人,名为傅婉,不是倾月。”

她这回说得明白,嗓音一落,陈姨半晌不说话了。

许久,陈姨反手握住了云倾月的手,握得极紧。

云倾月怔了一下,这时,陈姨道:“那位傅婉姑娘,我未见过,褚言也从未将她带来过。而今褚言却带了你来,倾月,你就不曾发觉褚言对你的心意吗?”

云倾月叹了口气,“倾月与褚言相处这么久,褚言对倾月如何,倾月知晓。”

纵是不太相信百里褚言的言行,纵是刻意的疏离与排斥他,然而她心底深处,却终归是因他而生了繁杂与波澜。

近些日子的相处,百里褚言对她似是的确在意,只是这种在意,即便是真的,她云倾月,也不能接受,更会惶恐。

太子瑾给的阴影太大,再加之血仇未报,那些所谓的儿女情长,于她而言,仅是不敢去沾染甚至触碰的奢望。

思绪婉转沉浮着,待回神,只觉周围黑暗更是静谧浓稠。

四下寂寂里,陈姨叹了一声,只道:“倾月与褚言之间的事,我也不好妄加评论。只是有一点,褚言这孩子对感情都是认真,对认定的人更会执着坚持。他从小不得

人喜爱照顾,长大了也对人不亲厚,但他如今能对倾月好,陈姨便在这里求倾月莫要让他伤心甚至是疏远他,褚言这孩子,当真太苦太苦,倾月若能对他好,能陪着他,我也就放心了,褚言的母妃泉下有知,也能放心了。”

陈姨的嗓音带满了小心翼翼的祈求,捉着云倾月的手也越来越紧。

陈姨的手虽粗糙,但掌心却格外的温和,而这种暖和,甚至与记忆里自己娘亲掌心的温度重合,霎时令她有些恍惚。

云倾月沉默半晌,终归是应了她的话。

陈姨心情似乎好了不少,释然般唤了她的名,朝她道了谢,云倾月仅是低声客套了几句。

夜色深沉,陈姨毫无睡意,又开始讲起了她的秀才丈夫,讲起了古苓古宝,又讲起了百里褚言每回来这里都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