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褚言这双腿,定受过重刑,伤势应是比他身上别处的伤还要来得严重。

在太监们送百里褚言回长幽殿的途中,她便观到他的双腿极为不对劲,鲜血涓涓而涌,方才又听御医提及,更是对他的双腿略有在意。

说来,若是百里褚言的双腿真有个好歹,瘸了残了,她便是有心大逆的助他,这凤澜上下,怕也不愿接受一个双腿有残的东宫太子甚至是国之帝王吧?

一想到这儿,她心底复杂起伏,冷意交织。

正这时,手腕却是被一只凉薄的手突然握住了。

她微怔,甫一回神,便见百里褚言紧闭的双目已然微微掀开,那双略微朦胧的墨瞳正静静的望着她,半晌,他眼睛逐渐睁大,最后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连带苍白如纸的面容都骤然滑出了半许惊愕与僵硬。

“倾月,你,被子……”他嗓音嘶哑不堪,断断续续,犹如被车轮碾碎一般,丝毫不若常日那般怡然好听。

云倾月自是知晓他在惊愕什么,她平静自若,淡然的放下了手中的被子,还自然而然的替他掖了掖被角,这才坦然的迎上他已然清明的目光,只道:“是倾月越距了。只是褚言放心,倾月对你的身子并未多看,再者,你如今身上处处都是纱布,倾月也无意观量。”

这话一出,他面上的僵硬之意又增了半分,仿佛极为的不自然。

云倾月眸色微动,平静无波的转了话题,“御医方才说你若能在今夜三更醒来便是无碍了,如今你提早醒来,想必更是无碍。幸好,褚言终于无性命之忧了。”

“惹倾月担心了,是在下的不是。”他终于是嘶哑着嗓音道出了句完整的

话。

云倾月眸色分毫未有波动,心底却是凉薄的笑。

她自是担忧了,只是却不是为他担忧,而是为他的腿骨担忧,为他是否能被她推上凤澜高位从而成为被她利用之人而担忧。

纵是心底对百里褚言今日为她而惹怒皇后的行为略有感激与心疼,但如今的她,却因着再度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已是不敢再对旁人有真正的情谊了,就连这百里褚言,也不行了。

她清楚至极的明白,百里褚言并非表面这般纯然,她与他接近,以前还曾心有恻隐甚至是信他顾他,而今,她云倾月与他接触,将仅是各取所需,纵然关心在意,也只是为了她心底的大局,从而无关风月,更无关情谊。

“褚言初醒,还是别说太多的话,饿了吧,我让人为你端些粥来。”思绪沉杂起伏,待回神,云倾月淡然的朝他道。

大抵是她的语气并无往日那般温和亲近,百里褚言似也察觉到了不对,墨瞳静静的锁她,嘶哑低问:“可是在下哪里做错,惹倾月生气了?”

云倾月淡笑,不答反问:“褚言怎这般问?”

他眉宇微皱,俊美如华的脸虽满是苍白,却又是另外一种美如惊心的风韵。

“倾月如今,似是与以前不一样了。你如今不苟言笑,比以往严肃冷薄不少。”他嘶哑缓道,却是一语道破。

云倾月眸色微沉。

是了,她如今自是比以前严肃冷薄了,老天对她步步紧逼,周围虎狼也逼她,就连这近些日子朝夕相处的百里褚言也能欺骗她,如此一来,她云倾月岂还能坐以待毙,蠢傻的再对别人掏心掏肺。

她淡笑,似又想到了什么,目光迎上他的黑瞳

,面上笑容深了几许,灿然如华。

她难得笑得这般灿烂,今日这笑,已算是她的极致。

百里褚言一怔,眉头却是不由皱得更甚。

云倾月朝他笑道:“倾月哪有不苟言笑,倾月如今这笑容,褚言可还满意?另外,你方才所说的严肃冷薄,倒也不假,不瞒褚言,周围虎狼太多,倾月独身一人,不得不防,该有的警惕与严肃,也缺一不可了,要不然,倾月怕是要整个人都入了虎狼之腹,尸骨无存。”

说着,目光越发沉了几许,意味深长的补了句:“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