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百里褚言所说,约是半个时辰后,慕祁的确是出了护国寺,只是损了好几名暗卫,他自己也满身狼狈,手臂受了伤。

彼时,护国寺已是火海一片,浓烟滚滚,血腥味与浓烟味漫天而来,令人难以呼吸。

好好的一场灯节,本该是全城百姓一道欢愉,如今却彻底演变成了惊涛骇浪的刺杀与袭击。

寺中明珠爆炸,寺内尸首陈列,火海里,援兵从里面救出了太子,然而太子已是浑身烧伤,面目全非,整个人已是没了知觉。

一时,京都大乱,宫中也大乱。

太子被迅速送回了宫中,帝后二人连夜令太医院的御医们轮番整治,只奈何太子受伤严重,直至天明都不曾醒来。

皇后惊忧过度,病倒了。

翌日早朝也被取缔,朝中元老要臣皆在御房与皇帝紧急商议,势必要捉拿凶手。

只奈何查来查去,得出的结果,仅是太子一帮边境反贼偷偷潜入京都行刺,正好太子出现在护国寺,反贼借着密集百姓为掩护,是以有机可乘。

众说纷纭,漏洞却是极多。

只奈何皇后病倒,皇后一族悲恸,谁也没心思查明真相缘由,待他们缓过气来,此事早成定局,再深入追究,企图彻查缘由,早已是证人不在,反贼也已被处决,太子身边的护卫也全数丧命火海,护国寺也一片废墟,那日在场的百姓,当时也仅顾着逃窜,仓惶不知实情,此事成悬,纵是皇后一党有心查明实情,也无线索。

接下来几日,宫中气氛皆是沉重,太子仍旧不醒,犹如活死人,东宫妃嫔皆以泪洗面,皇后去东宫探望过几回,却是次次哭红眼的离去。

相较凤澜太子的昏迷及皇后的悲恸,慕祁却是春风得意。

老丞相终归是辞官归隐,而慕祁因着在护国寺内保护太子有功,加之老太师与安钦侯府力保,稳稳的坐上了丞相之位,一时间,朝中之臣无一不阿谀,慕祁倒是权势在握,

高官横行,风光无限。

百里褚言也难得松散清闲,自那日从护国寺逃出后便一直未入宫,住在宫外的闲王府邸,凤澜帝后也因太子之事无暇顾及他,仅是待五日之后,宫中终于有人送来了圣谕,称百里褚言那日在护国寺受了惊吓,加之身子孱弱,特准百里褚言在闲王府中安生修养,并还赐下了不少的金银珠玉甚至是名贵药材。

皇族凤澜中的皇子们本是寥寥无几,如今太子被烧得面目全非,昏迷不醒,二皇子又双腿残疾,是以,便只剩个三皇子百里褚言了。

如今凤澜皇帝又突然体恤起百里褚言来,朝中阿谀奉承的墙头草们顿时将主意落到了百里褚言身上,日日来闲王府造访,只奈何皆被王府管家以王爷身子不便为由全数挡在了府门外。

一时,拜访之热也稍稍减退。

三五天的时辰,时节便已入了初冬,并率先下了一场冬雪,天气骤然严寒,委实与五天前的风和日丽有着天壤之别。

天气万变,亦如朝堂风云的万变,凤澜太子一直不醒,皇后忧思成疾,昏了数次,又隔了两日,便又传出皇后的亲父国丈爷与西汉有染,意有通敌卖过之意。

霎时,朝中顿时起了千层浪,国丈被群臣口诛笔伐,迫于压力不得不辞官,多年积累的势力虽不曾全数坍塌,但终归是受了不少撞击。

风雨过后,终于宁静,朝臣照常上朝,皇帝照常纳谏,宫中也再度恢复宁静,只是太子依旧未醒,皇后却患了心疾,慕祁更是春风得意,京都市井,则是舆论乍起,纷纷攘攘,皆道凤澜帝家似要变天了。

初冬,天气颇为凉寒。

本是荒僻的闲王府却忙活起来,那些新晋的王府小厮们正辛劳,只为栽种脆竹及花草。

午时,天气难得放晴,微有淡阳。

细风里,闲王府的主院黄叶稍稍翻飞,那主院厢房大开的雕窗旁,一抹雪白的人影正立在窗边,手中一只玉

箫,正吹动。

箫声一起,音律婉转,府中栽种竹子花草的小厮们纷纷一怔,忍不住侧耳细听,心中皆赞。

箫声一首一首的扬起,直至五六首后,终于是停歇了下来,小厮们复又开始干活,而那抹立在主院窗边的雪白人影,却是长指捂嘴,咳嗽了起来。

微微的风掀了他的墨发与雪白的衣袂,飘飘扬扬,温润如玉,却又俊逸风华得恰到好处。

只奈何他却咳嗽不止,微微发颤的身子稍稍减了儒雅的美感,增了半许凄凄凉意。

正这时,一抹佝偻身影上前,那人已是头发花白,满是皱纹的手拍上了那咳嗽之人的后背,叹了一声,才道:“王爷今日的药又不曾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