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太阳**,刘彻对魏尚露出一笑容,道:“孟舒公请继续……”

魏尚点点头,接着说道:“而匈奴诸部与单于庭之间,又有远近亲疏之分,其左贤王所部,臣不了解,也没接触过,不好评判……”

“然其幕南右贤王以下诸部,老臣还算略知一二。”

魏尚站起身来,走到挂在宫墙之上的那副木制的旧式地图前。

这副地图是太宗孝皇帝十四年,出使匈奴的汉使归国后,依据其记忆描绘的匈奴部族分布图。

长久以来,这副地图都挂在甘泉宫之中,作为汉室天子激励自己不要忘记复仇雪耻的东西。

“昆邪部,又称为浑邪部,其先,乃义渠也!陛下可召大鸿胪公孙昆邪,一问便知,据老臣所知,大鸿胪的祖父,曾是义渠部族的世子,因内乱而出奔中国的!”(注1)

听着魏尚的话,刘彻也是怔了怔。

义渠?

这个民族,刘彻当然不陌生,话说起来,如今的北地和代郡以及上郡的部分地区,在战国初期和中期,都是义渠人的地盘。

秦昭王甚至都要借助义渠的兵力来稳固自己的权力。

但这个部族,早就消散于历史的烟云之中。

到了现在,义渠这个部族,给刘彻留下的唯一印象,大抵也就是公孙昆邪父子了。

但刘彻却没想到,公孙昆邪父子居然跟匈奴的昆邪部族有着如此的渊源。

仔细想想,刘彻一拍大腿,喃喃嘀咕道:“公孙昆邪,昆邪,昆邪,朕早该想到的!”

当此之时,北方游牧民族的贵族汉化或者归义后,都会以部族名为自己的姓氏或者名字。

例如著名的金日磾,就是以休屠部族的象征。金为姓。

假如说是昆邪部族,刘彻就可能都弄不明白这个部族的过去和现在以及未来。

但魏尚一说义渠,刘彻就知道,他马上就能弄明白这个部族的前世今生。以及社会风气,生活习俗,权力传承方式。

因为石渠阁里,至少有几百卷秦人记录的义渠族资料。

这些资料非常详细,几乎事无巨细。甚至有很多,就是本来就是义渠人到秦廷为官后写下来的。

“至于休屠……”魏尚的眉头皱起来,似乎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回答,良久,他才道:“休屠部族,老臣也实不知其来历,但有一点,可以断定,此族非匈奴种,也非过往曾在中国史上所见之鬼方、犬戎之属。据说,其先祖乃是为冒顿自西方击败后,臣服于匈奴,冒顿乃迁其族于河西,其人种大抵白肤褐眼,身长体壮,喜以黄金、赤金祭祖,传说其族铸有祭祖金人……以老臣所见,休屠部族,当与昔者左传所见之白狄类似……”

刘彻听了微微点头。

白种人在中国的历史就是一个悲剧!

可能很多人都不清楚也不知道。在春秋时期,曾有白种人随同其他夷狄,入侵过中国。

当时周室东迁,周王朝连自己都保不了。华夏腹地,群魔乱舞,各国诸侯甚至出了就门就是夷狄的土地。

翻开左传,能看到无数奇奇怪怪的夷狄民族。

其中,白狄这个群体出境的概率很高。

甚至,最终。白狄人在中国归化后建立自己的政权,这就是中山国。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所谓白狄,其实已经完全汉化了。

至于休屠部族,刘彻记得,后世有大量的历史记载证明了这个部族确实是白种人。

十六国时期的后赵政权,就是昆邪族的后裔所建立的。

然而,无论这些白人曾经搅动过多大的风浪,最终,他们都彻底沉寂于历史的长河中。

“至于楼烦、白羊,此两族战国时,就有记载,李牧与蒙恬还跟他们交过手呢!”魏尚摸了摸胡须,道:“以老臣所见,此两族习性多从犬戎,羌氐之属,最是粗鄙野蛮,残忍暴虐!”

这个事情刘彻倒是知道的。

赵国大军当年开拓河套,向阴山进军的时候,就不止一次与这些部族作战。

白羊、楼烦、林胡,是出现在赵国史中最多的异族。

当时的匈奴,与这些部族相比,不过是个战五渣。

“楼烦部族与白羊部族,以老臣所知,是当年冒顿起兵后,主动归附匈奴之部族,故此,历代皆得单于庭信重,委以重任,甚至许其自河南至河西之广大牧场,其白羊王,更曾号为河南白羊王!”

“而休屠昆邪者,在匈奴地位,就不如白羊楼烦了,但因其部族丁口牲畜多,所以也不容小觑!”魏尚侃侃而谈,临了,他似乎想起了一件事情,对刘彻郑重的道:“若有朝一日,国朝用兵于北,除休屠昆邪白羊楼烦四部族外,陛下还需小心在胭脂山以西三百里的呼揭族,此部族,以老臣了解,曾经长期为患匈奴,冒顿在位时,竟不能制,直至老上单于即位,调集大军西击月氏,方使其臣服,老上恐呼揭为祸,于是,命其次子,号为‘奢遮’者为呼揭王,分其王庭万骑一为呼揭王之军,这是匈奴唯一一次,征服敌人后,废其王室,以单于子代之的例子!”

听到此话,刘彻也点点头,道:“孟舒公,朕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