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燕先竹这个当祖父的都惊到了。 虽然他收到消息的时候,也觉得孙女婿有点慌,有点着急,也没料到会有今天这一遭! “怎可如此儿戏?” “无论是那可以一年割两次的水稻,还是增盈粮仓,这些都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顾大人切不可为了儿女私情因小失大啊!” 明明昨天还十分积极,甚至选了三个地方,还那么详细地描述了可能的美好未来,怎么才一天就变了? 急急急急急! 他们当官这么多年了,就没见过第二个和顾瑶光这般随性的人! 怎么偏偏让这样绝顶聪明的脑子,配上了这么跳脱潇洒的性格? 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想一出是一出! 许多官员纷纷你一言,我一语,试图拿出毕生采和口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顾璋放弃这个“撂挑子”的想法。 才开口说了一句的顾璋:“……” 早朝上经常吵得热火朝天,但多为钱、粮、灾、改革政策等大事。 为了他一句话,吵成这样,他还真有点受宠若惊咧! 顾璋努力找到两个大臣衔接的空档时间,插进去说:“诸君且听我说完,这是昨夜深思后的结果,绝非儿女私情,又或者临时起意。” 这口锅可不能往小姑娘头上扣! 他似乎半点不受刚刚气氛的干扰,慢条斯理地说:“我原本也计划再择一地,但往后想想,另外那么多都府又要如何?疆土辽阔,人力渺小,若每一地都要我,一地即使只待一任三年,怕是做到致仕也做不完。” 沉默,沉默是今早的朝堂。 他们许多人从刚赤府粮食产量大增开始,就已经在畅想各地丰收,国强民富的场面了。 有了足够的粮食,就不会有饥荒。 地里的产量足够,几乎能带来方方面面的影响,宁都府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可仔细想想,即使顾璋每次能都在一任中完成增产,那十年也才三地,三十年也九地!那时顾璋都五十岁了。 想到这里,许多人倒吸一口凉气,觉得时间未免也太快了。 若不是有大贤者,大毅力者,如何能坚持数年如一日的辛劳? 也不是没有先例,顾璋其师燕先梅就是如此一心为国,一心为民之人,就算顾璋真继承其师意志,万一也如燕阁老一样,身体出了岔子,早早致仕呢? 只要想想,就恨不得顾瑶光能长命百岁才好! 顾璋感慨:“时光倏然而逝,也不知道能活到何年何月,也许一场意外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明盛帝和武百官:?!! 心忽然一下紧绷了起来,怎么还有给自己乌鸦嘴的?谁出意外都行,你不能啊! 顾璋继续说:“也是夜里梦到昨日早朝情况,才忽而有感,我一人之力终究薄弱,不如开办学堂,将一身本 事传授出去。” 然后就有人帮他干活了! 当甩手掌柜的感觉, 没有谁比他更懂了! 这才是摸鱼的最高境界啊, 只是提高效率,挪出时间休息或者玩乐,根本没有一争之力。 会摸鱼的人先享受世界! 好不容易来了个这么好的世界,好吃好喝好玩的东西这么多,总要都试试,才不枉这一遭。 顾璋想的很好,口才也好,一下就把许多官员说得心中微动。 他道:“一人之力总有穷时,而我宣朝地大物博,总能有许多善于此道的人才,若此学堂一开,便有千千万万个我行走世间,造福百姓。” “若能一代代将学术研究精进下去,总会超越我们此时的成果,即使一代人不得其法,但不断传下去,终有一天,会涌现出无数天之骄子,让百姓粮食满仓,天下再无饿死之人。” 燕先竹情不自禁道:“如此甚好!” 相比昨日在顾璋描述下对那三个都府形成的美好愿景,一句“千千万万个顾璋行走世间?”显然更有吸引力,更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眼前宛若出现盛世。 “天下无饥,天下无饥啊!”户部尚盛正业声音都有些颤抖,他甚至都不敢想,真有千千万万顾璋行走于世间,国将会多么富有,他甚至都怀疑房会不会堆不下! 但凡换一个人来说这番话,他们怕是一句也不会信。 只会嗤笑一声:“痴人说梦。”甚至怀疑这人脑子是不是不正常。 可这话从顾瑶光嘴里说出来,他们谁不会下意识去畅想一番?

打破常规的事情,顾瑶光做得太多了,即使顾瑶光说要上天,他们都可能要犹豫一下——不会是真的吧? 更别说这番美景盛世描述得如此切实,但学堂中有几个人能学到顾瑶光三四成本事,再有一小批学生能学到点皮毛,天下无饥的美景,如在目前! 他们学成一身本事,投身于社稷,不就是为此吗?怎么能不激动! 顾璋看看周围声线颤抖,眼眶微红的官员,也心有触动。 朝中虽然也有些人有小心思,之前新账法清洗的时候也有贪污受贿,但整体还是呈现一种蓬勃向上的风貌。 他想,这和明盛帝心胸宽广,识人善用脱不了关系。 如李世民这样的千古一帝手下,能人辈出,像是一人灭一国的唐朝使臣王玄策之辈,一数就是一箩筐,最后更有凌烟阁二十四功臣。 而宋徽宗这种昏庸无能的君王,奸臣一个个涌现,别的朝代一两个就能祸国殃民的奸佞之人,他身边数不清,被四恶六贼占据朝堂,亡国之乱象顿时滋生。 明盛帝在早朝上总是不辨喜怒的声线,也难得露出起伏:“甚好!” 顾璋这一针鸡血打下去,沸腾了一朝堂的人,彻底没人再去想“临时撂挑子”的真正原因。 顾璋领了新差事,等下了朝,喜气洋洋地和燕先竹一起往外走。 燕先竹看 他脸上的笑容,也有点回过味来了:“你原本是真想去地方任职的,改变主意,也不是因为梦。” 顾璋压低声音,用只有燕先竹能听见的气音道:“肯定不是梦啊,芷儿怀孕了,您不是知道吗?” 末世里不知多少人娶不到媳妇,孩子更是稀少,在他死前,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小孩出生了,怎么能不宝贝? 更别说这也十分危险,无论是上任路上颠簸,还是留在京城分居两地,他都不放心。 而且在京城这个最熟悉的环境里,有燕芷自己的爹娘在,肯定比一个陌生的地方更让她安心。 听顾璋说这些,其实不觉得太危险的燕先竹:“……” 想想顾璋之前在报纸上秀恩爱的操作,与正妻相敬如宾多年的燕先竹,只觉他这个孙女婿是个十足大情种,问道:“所以你就连夜想了这个办法?” “也不算连夜想的,我之前也想过这次赴任办个学堂教几个弟子出来。”顾璋正色道,“只是昨天话都说出口了,不找个好理由的话,芷儿多半会遭口舌。” 想想也知道,满怀无数人期待的行程最后不得行,虽然明明是他的主张,因为他不放心,他心疼担忧燕芷,但是最后所有人说的,肯定都会是他的小姑娘。 燕先竹脑海里浮现孙女燕芷可爱乖甜的笑容,总在他耳边脆生生地夸,“顾璋哥哥最好了!”“顾璋哥哥最厉害了!” 他原来还有些许吃味,如今却在心中叹息一声,原本心里那种孙女被别人家的臭小子拐去了的起伏,也缓缓被拉平:“如此考量,实在是难得可贵。有你为芷儿遮风挡雨,护她周全,我也就放心了。” 他眸光落在身边同行的青年身上,即使平日里行事再洒脱肆意,像个孩子,但担得住大事,护得住家人,甚至在边关有变时,也能以臣之身披坚执锐,骁勇破敌。 也许不该再把顾璋当后生看了,燕先竹想。 “我就知道您心里喜欢我,骂人那都是违心的气话。”顾璋半点不矜持,笑得得意,又有点警惕的表情强调,“有我护着,您这个当祖父的也不能偷懒!” 燕先竹额头上顿时多了几条黑线,指着笑得张扬的顾璋,憋不出一句话来。 “哈哈哈,我回去跟芷儿说您刚刚说的话,她听了肯定开心。”顾璋说完挥挥手跟燕先竹再见,跳上马车心情急切地往家里赶。 燕先竹感觉不好,想要阻止,身手又没有顾璋矫健灵敏,怒而急喊道:“你个臭小子,要跟芷儿瞎说些什么?!” 同样一番话,到了这小子嘴里肯定就变了! 可顾璋的马车,已经一溜烟跑没了影子。 同出宫的官员:“……” 看到眼前这一幕,刚刚激动得要烧起来的心情,像是忽然咯噔一下,冷静些了。 他们不是否认顾瑶光的能力。 但是著立说,开设学堂,给弟子传道受业解惑,顾璋真的做得好吗? 年纪是不是有点太小了, 顾璋真的能开好学堂吗? 他们努力想想,除了那些幼童启蒙的学堂,但凡是想要传授自己理论和思想的,哪个不是一代大儒? 嬉笑怒骂的年轻面容,和学堂里授课的稳重老成师长,强烈的割裂感,一瞬间让人觉得震撼又恍惚,也有些忧心

忡忡。 顾璋的新差事,实在是让明盛帝为他的官职头疼,原本想好的不能用了,临时想一个,可能游离于权力中心之外,没有先例的官职也让人探不清地位虚实,显然不足以彰显其功劳,他可不想功臣被轻视了去,但封赏也不能再等了。 顾璋完全不知道明盛帝还为这个烦恼,他发现这个新差事有点太好了。 不用坐班!时间自由! 顾璋美滋滋的在家陪媳妇,一边写出一份章程来。 从学校选址开始,到招生多少人,再到学校图纸,要不要宿舍,要配多少实验田,是单单讲农学,还是干脆一口气做到底,物理化学地理这些都安排上? 顾璋边琢磨,边修改。 京城附近他都玩遍了,很快就选好一块合适的建校地址。 至于学校图纸,他借鉴上辈子基地里学校的布局,很快也画出来。 顾璋也不等全部定稿,直接找上明盛帝批钱。 明盛帝这次倒是不心疼,给他批了足足的预算。 学校风风火火地修建起来。 顾璋要开学堂,收学生的消息,也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五湖四海。 江陵府。 两道消息一前一后传过来。 听到第一个消息,顾璋有意来他们这儿任职,还没来得及激动得形成浪潮,就听说顾璋改主意了,觉得天下太广,一人之力微薄,要收学生! 虽然也难免有些失落,但是更多还是好奇和激动,毕竟他们最后会不会是三选一的最后那个,还未可知,但能去跟顾大人学本事,那可是板上钉钉的大好事! 农人们纷纷急切问道:“是怎么个说法?是选咱们种地的人去学吗?” 即使是普通的农人,也难得闪烁起了对知识的渴望,“我也想去,去学种田要识字吗?我可是种田的一把好手!” “肯定要识字,都是留给读人的,咱们就别想了。” “我就想!读人又不会种地!!” 许多人争相想去,四处打听具体情况。 这可是名副其实的小农神大人! 很快就有村长带回来了消息,还有衙门的人骑着马敲着锣鼓四处通报。 “曾经答对过《十万个为什么》里的问题,领过奖金的人,速速到县衙府衙,有大人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