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又说,若我反悔,也休想留下你,如若用强,也只能留下一具尸体的时候,我心里恨不得直接杀了你们百越使团的所有人,可我…我只遣了高昊退下…”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手上没了力气,只用力将脸和眼泪都深深埋进南山的胸膛。

“回到寝宫中,我将自己关了七天,七天没有上朝,我不知道那些大臣们会吵成什么样子…”

“我只知道,那七天,我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你,是我们这一路上的点点滴滴…”

“我想到你对我笑的样子,想到你总是对我有求必应,想到你对我说你从不骗人,想到你身上的每一分苦难,我又开始恨自己,我怎么能不相信你呢?”

“我明明答应过你,没人能把我们分开…可是身为一国之君,我若为了留下你,便将祖宗基业拱手相让,我又如何向百姓交待?南山,你告诉我,我该怎么选?”

她说着,抬起头,眼角绯红的望着南山的脸,那张总是美丽干净如天边雪云,温暖的让她的心与魂觅得宁静的脸,期盼得到一个答案,任何一种答案。

南山轻轻的搂着她的肩,如她所想,即便是这样接二连三的震惊消息,依旧平静如昔,看着让人宁静又心安。

可他思索半天,却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实说,也不明白为何虞国与百越要争夺边境城池。”

“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我想不通。一座城市归属于哪个国家就这般重要吗?甚至重要过人命吗?”

南山将掌心贴在白云骨的后脑,将她轻轻按入怀中。

“这天下事,有什么是该比人命更重要的呢?君主的权威?商人的利益?都不是,在我看来,这世间没有什么事能重要到需要牺牲无辜者的性命。”

“所以你其实不必问我该如何选择,倘若你的为难里只有一个我,我失去性命也没有关系,你选择让我死,我也不会怪你。”

“但如今还有春时和招招,她们是无辜的,我没法这样一句话就剥夺了她们活着的权力。”

眼泪滂沱而出,在听到那句“你选择让我死,我也不会怪你”后,白云骨就再也听不到其他了。

她心痛至极的看着这个一脸平静的说出这种话的人,几乎喘不上气:“你怎么能…这样啊,怎么能…说出我选择让你死这种话啊,我怎么能让你死啊…”

胸口的衣裳被眼泪浸透,南山连忙低下头,贴着姑娘眼泪横流的脸:“别哭,好不好?别这么不高兴,我不想让你这么不高兴。”

他轻叹着去擦姑娘的眼泪:“我这样说,是因为我这样的人,这样的一生,有太多事做不到,但至少现在还能掌握自己的性命。”

“云儿,我并不是想死去。死亡的确可以结束痛苦,可那不是我,比起做一缕消散人世的灵魂,我更愿意痛苦的活着。活在阳光下,活在我热爱的一切身边。”

“只是若我活着,便会给旁人带来灾难,甚至牺牲旁人的性命,那么这样死去,我也心甘情愿。”

“所以即便你选择让我死,我也不会怪你的,因为我相信你,不会没有理由的取走我的性命。”

白云骨再也忍耐不住,踮起脚,颤抖着吻上南山的唇,咬着他的舌尖让他住嘴,因为这样的话,她没法再听下去了。

“我选你,南山,我选你…其实早在来见你之前,我就已经下定决心选择留下你了啊……”

最终,她捂着脸,说出这样的事实。

……

故事外,面对这样的结果,将离依旧躺在范无救的腿上,却没有如谢必安或牧遥似的沉默不语。

她极为坦然的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深深赞同南山的观点。

“本来嘛,十座城市而已,归你管归我管,总之都是归人管,分分合合的,搁在几千年前,还不都是一国人?”

“至于百姓嘛,该怎么活还怎么活就是了,顶多从此身份上略有变化罢了。”

“世人作茧自缚,才将疆土荣誉看的这样重要,其实在资源足够,百姓都能吃饱穿暖的情况下,这样的坚持倒也真的不必。”

将离翘起二郎腿:“用十座小破城换这样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的大美人,这买卖不亏,要我说,那白云骨纠结十天,都是多余。”

此言一出,除了看上去似乎已经睡着了的范无救,不论是谢必安、牧遥还是清光,都用一种十分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这个冥王。

空气中沉静了半晌后,将离睁开眼,瞟了一圈,翻了个白眼:“干什么这么看我,我说错什么了吗,真是的…”

说没说错不好说,谢必安看着自己这位顶头上司,阴间的绝对主宰,只想皱着眉的问一句。

倘若这事放到她头上,若也有一人足够强大,且身份高贵到足以用北阴君的性命来威胁她,她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的为美人献出地府阴司,甚至整个人间?

然而话刚到嘴边,便又立刻被谢必安吞回去了。

他差点忘了,最初这地府冥王之位,可不就是预备传给天帝的长子,那位星合殿下的么?

那还根本没用上美人计呢,还是将离主动跟天帝说的要卸任不干,退休种田,拱手将自己经营了十多万年的地盘送出去的呢……

谢必安轻叹两声,刚要叫清光继续说下去,便见身侧的牧遥面带不安的站起身:“周缺怎么还没回来啊,这都多长时间了,一百个巴掌也该打完了吧?”

将离掀开眼皮想了想:“可能玉儿下手过重,他爬不起来了吧。”

“什么???北阴君是这样的北阴君吗?他平时看上去很温和,很讲道理啊!”牧遥惊呆了。

将离嗤了一声:“讲道理和下手轻重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你别看他对你们总是一副温和讲道理的样子,其实特别喜欢公报私仇,动起手来劲儿大着呢,就我这神仙的胳膊都让他拧错位好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