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久辞是在一滴滴黏稠的液体砸落在自己额头上的触感之中清醒过来,他一睁开眼睛,那艳红色的液体就顺着长翘的睫毛滴落,险些染红了他的视线,他迅速一动。

“别动!”沙哑、虚弱的呵斥从上方传来。

单久辞身子一僵,才发现自己被吊在悬崖之上,他保持着身子不动微微的仰头,就看到上方的夜摇光脸色煞白,她的衣裳血迹斑斑,从痕迹上可以看出,是从她的口中流下。距离并没有隔得太远,单久辞甚至能够看到她额头上吃力的浮现出青筋,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不是他的缘故,是握着长绫另一端的那一只手在止不住的颤抖,显示着她多么的费力。

单久辞知晓,夜摇光肯定是受了极重的伤,他看了看下方,是一片郁郁葱葱,距离下方少则数十丈,他并不想死,可他更不想她和他一起死:“夜姑娘,松手,下方树木茂盛,我死不了。”

夜摇光如果有力气,她真的想翻白眼,哄小孩子呢。若是摔不死,她何苦在这里受这个罪硬撑着?下方的确树木繁茂,如果运气好,被树干卸去下坠的力道,最多就是半残,这种几率本来就很小。就算真的遇上,下方有没有野兽出没?到时候半残的单久辞还有抵抗野兽的能力?

“夜姑娘……”

“闭嘴!”夜摇光呵斥的声音都已经轻的让人听不清楚,然后她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单久辞。

若非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对付妖道,她才不会下来救人,现在只能等易天任解决了那家伙,然后来救他们。单久辞不管是为着什么原因插手凤翔府的事情,图凤翔知府的利也好,其他原因也罢,终究是受她所托,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人在她的面前死了,这样她会看不起自己。

但是,她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火上煎熬,她都快感觉不到自己有手。不行,她坚持不下去了。

“九襄,助我。”夜摇光用神识传递月九襄。

“夜姑娘,现在是白日,我虽则在阴珠之内,但已不能离开你的怀里,我的力量有限,你再撑一会儿。”月九襄其实早在夜摇光挂上的时候,就已经散发出阴气,顺着夜摇光的披帛缠绕过去,就是想要将单久辞给拉上去,但大白天的正午乃是刚阳之气最盛的时候,她的阴气本就被克制,如今她又不能飞出阴珠,哪里能够有多少力量,否则方才就会帮助夜摇光对付那妖道了。

“唔。”夜摇光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月九襄也尽可能的加快速度,于是被坠着的单久辞突然感觉到一股阴冷的风吹来,而后他的身体竟然一点点的被拉上去,虽然速度很慢,可他却能够以崖壁为参照物发现自己在上升。

他养着脖子看着夜摇光:“夜姑娘!”

夜摇光闭着眼睛,但是她的眉头皱了皱,她决定如果单久辞再聒噪一句,她就真的不管不顾的松手,她现在已经虚弱到只剩灵台一丝清明,再无精力。

好在,单久辞察言观色有一套,看到夜摇光真的很痛苦也就闭上了嘴巴,任由自己一点点的被拉上去。终于单久辞被抬到了树杈之上,夜摇光那一只感觉已经废了的手但是就放松了,神经放松,夜摇光竟然连自己抓住树干的手也一道松了!

“夜姑娘!”单久辞伸手想要抓,他的手却与夜摇光的指尖擦过。

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夜摇光坠落下去,也脑门一热的跳了下去,好在这时候易天任飞跃而下,将他给掳住:“你快救她!”

易天任看着夜摇光身子快速的坠落的同时被飘浮的神丝披帛一圈圈的包裹,他松了一口气,夜摇光的神丝披帛他听过乾阳提及过,于是他夹着怒吼的单久辞就飞奔而下,几乎是在夜摇光落在地面上的同一时间,易天任也和单久辞落地。

甫一落地,单久辞就用力挣开了易天任,扑到夜摇光的身边,夜摇光有月九襄的力气相助,几乎是如同羽毛一边轻飘飘的落在地面上,在加上神丝长绫,根本没有受到半点砸伤,但人已经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易天任自己也是身受重伤,这下方还真的有猛兽,是两只黑豹,易天任一掌就将它们给吓跑,然后扶住力竭的身子站起身:“我们的快离开此地。”

单久辞伸手将夜摇光抱起来,迅速的找着出路,易天任负责驱逐危险和警惕四周,他们掉入了深林里面,好在易天任有罗盘,但也花了一个时辰才走到上路之上,正好遇上了这个山脚下的村民,故而连忙求助,最后被村民带回了村子里。

才刚刚走进村子,金子和乾阳也追了上来,金子赶紧给夜摇光疗伤。而单久辞的人是到了晚间才追上来,跪在大门口一动不敢动。单久辞身上的怒火,从未如此重过,直到深夜的时候夜摇光醒来。

“师傅!”乾阳一直守着夜摇光,第一个发现夜摇光苏醒。

夜摇光浑身疼得厉害,看着大男孩眼角闪烁着泪光,不由嫌弃:“你师傅没事,死不了,你哭什么。”

“我、我高兴。”乾阳连忙挤出一抹微笑。

“师傅受了伤,你还高兴!”夜摇光瞪着他。

“不是死不了么。”

夜摇光:……

就在夜摇光琢磨着等好了如何折腾一番这个笨徒弟,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他侧首看着端着药进来的单久辞,眼中透着疑惑。

乾阳连忙接过来,不给单久辞任何机会,一屁股霸占着床沿,然后用勺子给夜摇光喂药。

“这药……”如果刚刚闻着还是熟悉,那么如今入口夜摇光就错愕了。

“师傅,是不是很好喝?这可是师娘得知师傅在这里遇上了妖物,我来时亲自嘱咐我带来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师傅损了元气。”乾阳扯着嗓门,眼睛还有意无意瞟着单久辞说,“这世间最懂师傅的只有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