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氤氲水汽,沐浴过后,谭清音长舒一口气,眉眼笑意浅浅,也暂时忘却了噩梦。

云秋从熏笼上取下叠得整齐轻软的衣裳,伺候谭清音换衣。

谭清音披着青丝坐在梳妆台前,抬手撑着脑袋,楚楚可怜地看向云秋:“不去不可以吗”

那些个宴会她委实不想去,年前武昌侯夫人过寿,她跟着母亲一起去祝贺。席间,那些贵夫人打量着各家公子千金,话里话外有结亲之意,也包括她。她浑身不自在,活像被剥光了衣服站在那儿任人评头论足。

谭清音本就生得好看,巴掌大的小脸吹弹可破,因着刚沐浴后热意,凝脂般的肌肤透着嫣红。她抬脸看人时,目光盈盈如春水将生,像是要把人溺进去,美得不可方物。

云秋看得失神,差点说可以,幸好及时勒住,“不可以,夫人说这是宫里的,推脱不了。”

谭清音听后脑袋一耷,蹙着细眉。

她不想去,不过她大概也能猜到这宫宴去是干什么的。

云秋垂首替她挽着发髻,拿出梳妆盒里的白铅粉,安慰道:“小姐也别担心,奴婢有法子。”

谭清音疑惑回望,有些不解。

云秋蘸取些白铅粉,轻轻敷在谭清音脸颊上,遮住红润,又蘸了些涂在润泽的红唇,刚刚还明艳灵俏的少女瞬间病弱憔悴。

“小姐装着生病,应该能省去不少麻烦。”云秋说着,转念一想,“再说了,小姐不是一直病体欠恙,旁人是知道的。”

谭清音愕了一下,眼波流转,“是啊,我本来就是个病秧子。”

自她幼时落水,捡回一条命后,父亲就对外宣称她落了病疾,这些年鲜少出门。

这也是为何她到了及笄之年,上门求亲的人很少,谁家也不想娶个病秧子回家,哪怕她是首辅千金。

不过她不在乎这些,平日里她养尊处优惯了,只想懒散过一辈子,况且父亲母亲也允许她自己择婿。

听音苑小池花圃,林木葱葱,花架下蔓藤缠绕,有鸟儿在枝间扑翅欢叫,女儿家的小玩意挂在木檐下叮咚作响,处处透着精致。

谭清音立在院中,发饰轻便简单,青丝垂肩,一袭水雾白烟罗裙,衬得腰如约素,越发显得她整个人弱质纤纤。

云秋又给她披上一件银线雪色披帛,两人这才款款向正厅走去。

首辅府,正厅。

林氏有些坐立不安,她揪着手中的帕子,担心的望向坐于主位闭目养神的男人。

“夫君,我这眼皮一直跳,我担心清音”

话还未说完,就被男人皱眉打断:“你别多想。”

说话的正是谭清音的父亲,首辅谭方颂。

话是这么说,可他也是在正厅等候多时,今日女儿一人进宫,他还是要叮嘱些。

太子年逾弱冠,资禀聪明,尚未有正室。此次皇后娘娘大设赏花宴,只邀请京中各世家重臣贵女前去,此举不言而喻。

他如今刚过不惑之年,在朝中内阁位列首辅,同僚中想与他家结亲的不在少数,可他都婉言谢绝了。

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娇生惯养着,一点苦吃不得,也只想她自己寻个称心的郎君顺顺遂遂、无病无灾过一辈子。

谭清音撩帘而入,见父亲母亲在厅中伫立等候,她不禁弯起了眼睛,“爹爹,娘亲。”

“清音,你来。”谭方颂向女儿招手。

谭清音心里一紧,料想爹爹是要和自己说什么,莲步轻挪,走到父亲身边。

“怎么脸色这般苍白”谭方颂的目光在她脸上略一停顿,眉头皱起。

谭清音立马摆手,解释道:“这是画的。”

林氏一扫忧容 ,她替谭清音整了整衣襟,又伸手捏捏她的耳垂,似是责怪:“鬼机灵。”

“清音,进宫后切勿多言,别沾酒。”谭方颂说,“宫里人多眼杂,旁人说的也莫要听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