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元祈如愿的见到了穆泽羲,可却是在第二日登基仪式上。于万人之中,于万人之上,满朝的武皆长跪在地,那一人,一袭蓝色锦袍,没有蟒纹图案,只是简单的青纱外罩,整个人如光彩万丈,站立在跪着的人群中,格外的显眼。

一见到穆泽羲,穆元祈就将什么都抛到脑后了,快步便要走过去,谁料玉冕太沉,身上的龙袍太厚,脚下一乱,差点摔了下去。

胳膊突然一股力道虚扶了一把,穆元祈抬头,穆泽羲站在他面前,将他头上的玉冕调整了一下,沉默片刻,低声道:“元祈,你只需记住,无论你在哪里,我在哪里,有一点不会变,那就是我会扶住你,不会让你摔倒。”

“六哥,我——·”

“陛下,吉时到了。”

身后的小太监及时的打断穆元祈没来得及说完的话,不等他反应过来,只觉得胳膊上一松,扶着自己的那人已退回了原位。

他从小仰视着的六哥,有一天,突然,不让他仰视了,这种落差感,让穆元祈有些适应不来,当即便瘪瘪嘴,忍着心中的不悦,缓缓的步上了玉阶。

这天下,唯有两人无需对他行礼,他的六哥,和嫂嫂。

万人跪拜,本是震撼雄伟的场面,可穆元祈只要视线一对上穆泽羲,便觉得心里无端的很踏实。

这皇位,他不想要,是因为他觉得这是属于穆泽羲的。而穆泽羲不想要,是因为他的心,匀不出多余的空间来了。

想了想,穆元祈突然镇定的出声:“众爱卿平身。”

说罢,抬眼扫了眼穆泽羲,果然,穆泽羲的眼中含笑,浅浅的对他点了点头。

一串的仪式下来,穆元祈不停的叩拜,上香,走路,折腾,来来回回的,繁琐而复杂。也就只有趁着空隙的时候,小太监悄悄的塞给他几块糕点,“陛下,圣安王爷吩咐的额,让你吃完,别将渣子留在嘴边。吃的时

候,注意些,莫让他人看到了。”

所以时不时的可以看见当今陛下叩拜的时候,屁股撅的老高,脑袋深深的埋在袖子中,半晌才抬起身来,吓得礼官以为陛下出什么事了,就差采取紧急措施了。

就在他们都怀疑陛下这是要晕了的时候,只见突然一颗脑袋从袖子中抬了起来,心满意足的爬了起来,继续下一个礼节。

如此一折腾,竟是到了晚上。

前脚穆元祈才看见穆泽羲要出宫,这会子跟上来,却没发现穆泽羲的人影。

穆元祈不免有些失落,偌大的皇宫,亲近的人一个都没有,古往今来住过多少家的皇帝,他总觉得嫌弃的慌。

默默的站在红墙下良久,银灰的光芒照耀在他明黄色的龙袍上,印出浅浅的光晕来。

“夜色如此之重,何以站在这里?”

暗处,穆泽羲手持琉璃盏,缓缓走出。

“六哥,元祈不想住在这里——·”

“你已经在这里,住了十九年了啊。”

十九岁,算不得是年幼了。

若是两年前,穆泽羲还能用年幼来说服自己,可两年后,再也不能用年幼,来给穆元祈找借口了。

“可是,这功宫里 ,你们都不在,只有元祈一人。”

穆元祈说的委屈,眼眶红红的,也许是穆泽羲保护过度的原因,他的心性倒是没有改变,脾气也没有改变,以至于,如今这般依赖。

想到这,穆泽羲突然微微蹙起了埋头,将手中的琉璃盏压低,抬眸淡淡道:“这里,是你的家。有人欺你,还回去。有人害你,还回去。有人不听你的,让他们信服你,就会听你的了。”

“可是,好难——·”

穆元祈像个孩子似得,明明已经与穆泽羲快一样高了,相貌也长熟了不少,可看着,就觉得这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穆泽羲无奈的摇头,认真道:“元祈,世上的每一件事,都不简单,单看你要怎么做。你若

不做,那才是难。”

一句话说的,穆元祈竟是无法反驳。或许穆泽羲的方法是过于激进了些,他给了穆元祈两年的时间治国之策,帝王之术,都教授了,可穆元祈学会的,却不知多少。

“回去吧,夜深寒气重。”

看着穆元祈一副跟拔了毛的凤凰模样,穆泽羲不禁有些不忍,可他知道,这段时间过了,一切就都好了。

风中吹来一股淡淡的香气,似乎是红墙之外的什么花开了。穆元祈尚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再抬头时,哪里还有穆泽羲的影子。

霎时间,夜中只剩下他一人。

长长的红墙,巍峨的宫殿,琉璃瓦在月色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亭台楼阁雄伟精巧,却都勾不起他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