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心愿

“长鸣！快醒醒！不能睡！不能睡！”

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意识涣散的戚长鸣，恍惚间感到自己正横躺着快速移动，勉强半睁左眼，鲜血模糊的眼中是一张焦急的疤面脸孔。他声音微弱，却难掩吃惊。

“陆……指……挥……”

声称不参与此次行动的周科，本应离开大营前往王都的周科，竟然来到此处，甚至将他从灰斑夜虎的夺命利爪下救出。

他没有余力去思考周科观念转变的缘由，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右手短刀落地，一把抓住周科手臂。

“不要说话，我先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周科声音有丝颤抖，神赐印光芒流转，在无察觉的过程中缓慢流向戚长鸣的躯体。

他预想到巡天卫此番行动必是危机重重，当亲眼目睹那一名名巡天卫被灰斑夜虎撕得四分五裂，仍旧触目惊心。破地境的实力，不善作战的神赐，连灰斑夜虎的皮毛都伤不了分毫。可这群人明知螳臂当车，仍勇往直前，舍生忘死，这份震撼冲击心灵。

一张张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天亮时生龙活虎、威风凛凛的样子，历历在目，如今没了生气，成了苍蝇们狂欢的舞台。

“灰斑夜虎……”戚长鸣皲裂泛白的嘴唇蠕动，喉咙里模糊不清的呓语。

“它交给紫翼黑乌应付，你们已经牺牲了太多！”周科回首张望断肢残骸、五脏六腑，与那蓬勃的花草树木，构成一幅地狱绘卷，“巡天卫处境危险，必须撤退。”

周科有救人之心却也不傻，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区区破地境能救下戚长鸣已是老天保佑。纵使紫翼黑乌仅是小天境，现在也只能倚仗它牵制灰斑夜虎。

“帮……帮……殿下……洞穴……还有一只泥龙蛟。”戚长鸣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扭动脖颈望向远处藤蔓间若隐若现的洞口。他清楚自己的要求强人所难，但周科是当下唯一的希望，“我的……心愿……拜托……”

戚长鸣强打着精神发出哀求，两行热泪夺眶而出。这或许是戚长鸣最后的心愿，如果他来到这里，什么都做不到，那他又为什么来此。

当一个人尚存理智，都明白此情此景，巡天卫理应撤退。但当一个人陷入绝境，理智往往占不了上风。

巡天卫一个个倒在眼前，他们的牺牲将随着撤退付诸东流，一切努力化作泡影。抱着赴死之心的戚长鸣，不甘就此放弃，不光是他，力竭的凌操同，深入洞穴的皇若蝶，许许多多的巡天卫都是如此。

不成功，便成仁。

“你……”周科无语凝噎，戚长鸣噙满泪水的双眼，郭老五的话语，巡天卫的信念，这一切让他做出了决定。

“好！”

周科一边移动一边环顾四周，既不敢把戚长鸣安顿得过远，又不敢放得太近。寻了处相对安全的灌木丛，将戚长鸣靠着植被仰躺，握住戚长鸣的手说：“朋友！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坚持住！千万不能死！你千万不能死！”

戚长鸣挤出笑容，点点头，望向周科极速远去的背影，眼皮子越来越沉，视野里一片漆黑。

紫翼黑乌凭借空中的优势与暂时中天境的灰斑夜虎周旋缠斗，两者有来有回、平分秋色，一时让灰斑夜虎进退不得。

主持巡天大阵的凌操同瘦了整整一圈，原本壮硕的肌肉好似抽空了的气球，头发花白，双手干枯，紧握戈戟，接二连三催动阵法，牢牢困住雄性泥龙蛟。

当见到周科的身影出现在战场，凌操同眼中透着惊讶，从无名处涌现一股力量，晃动不稳的大阵再次坚如磐石。紫翼黑乌与周科的到来，不仅是支援，更是成功的希望。

“陆指挥使，雌蛟重伤逃回洞穴，万事小心！”

说来奇怪，周科明明仅是一名破地境的神赐者，却让临近濒死状态的凌操同深信，他可以为巡天卫带来胜利。

周科操使雁翎攀上四十米左右的藤蔓丛，捏开储物玉丸，抛出捕灵绳索，勾住洞穴一侧峭壁，双手握绳，脚踏藤蔓，顺势而上，以最短的时间抵达洞穴入口。

如果说戚长鸣要求周科帮忙阻拦灰斑夜虎，他可能不会答应，但是面对雌性泥龙蛟，凭借

雁翎·改，脱身的把握还是有的。再者也只有皇若蝶取得真血灵果，才能让这群犟驴赶紧撤退自保。

刚到洞穴入口，周科就见着五名巡天卫倒在地上。其中两名没了呼吸，放大的瞳孔里没有恐惧、没有胆怯，只有灰白的宁静；一名巡天卫双腿截断，腰带扎住伤口，昏迷不醒，兵刃与被腐蚀的只剩黑骨的残肢落在一旁。

剩余两人背脊嵌在洞壁，口中涎血，发出沉重的呼吸。其中尚存一丝意识的一名巡天卫，惊觉入口动静，欲起身对敌，却动弹不得，看清来人面目，用激动且衰弱的语气说道，“指挥使……大人，求求您帮助殿下。”

洞内不停的嘶鸣声与打斗声，清晰可闻。

周科走近那名巡天卫，轻轻合上其光芒黯淡却透着期冀的双眼，或许是伤重，或许是其他，此人已经断气，留于人世的最后遗言是对周科的央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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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天卫接二连三将自己视作救世主，令周科内心五谷杂陈。此时的他并不明白，要拯救他人，就要承担名为希望的压力，拯救的愈多，这份压力越大，直至将人彻底压垮。

五名悟天境的一等巡天卫尚且落得如此境地，周科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重伤暴怒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真血灵果的鲜红光芒时隐时现，庞大的蛟躯和六道人影明灭不定，如同鬼魅。

一阵耀眼刺目的光芒照亮整片洞穴，皇若蝶在其余五名一等巡天卫的协助下，找准时机，再次使出大千光华，成功击伤雌蛟右眼。

雌蛟巨尾横扫，嶙峋倒挂的石柱坠落，巡天卫一边展开神赐印抵挡，一边攻击牵制。皇若蝶趁机欲靠近真血灵果，可雌蛟身躯在洞窟内蜿蜒扭动，再次挡住去路。

眼见得如同心脏般脉动的真血灵果近在眼前，距离成熟也就几分钟光景。

皇若蝶大急，若是雌蛟在果实成熟的刹那吞食，一切就都完了。焦虑之际，皇若蝶的超直感敏锐的捕捉到周科赶来的动向，这无疑是好消息。皇若蝶没有时间高兴，悄然冲周科打了个手势，而后提剑与雌蛟缠斗，吸引注意。

洞穴内唯有她可与重伤的雌蛟一战，剩下的五名一等巡天卫也都暴露，要说现在谁最有机会靠近真血灵果只可能是周科。

她没有闲暇再去担忧周科身份，畏畏缩缩、迟疑不定，乃兵家大忌，是与否，真与假，唯有一赌。

周科借着藤蔓隐匿身形，顺着皇若蝶的手势躲过重重攻击，也多亏他破地境的实力，在这混杂各种波动的狭窄空间内，雌蛟并未察觉鬼鬼祟祟的周科。

要说周科在横断森林求生的四十多天里学会了什么，恐怕当属这一手潜藏躲避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