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阿豹的仆从在门外候了足足半个钟头,三次按铃无人应答,将某物塞进一旁的收件箱后离开。

又过了一个钟头,确认屋外没其他动静,周科打开一道门缝,摸出收件箱内的东西迅速合上门。

阿豹投递的是一封红色请柬,指明詹红叶亲启。

遭遇昨晚的截杀,周科可不愿蒙在鼓里,对柴家的提防有增无减。好在请柬没有火漆封口,即便打开也看不出异样。

请柬内容十分简略,“请詹大小姐,明日下午莅临柴府一谈长铃液的交易。”

“地字间三号是柴家!”

周科瞬间判断出昨晚长铃液得主的真实身份就是柴家,真不知这请柬是好意还是场鸿门宴。

为防意外,周科将请柬收起,决意等詹红叶回来转交,由她定夺。

兜兜转转晃到车前,想到昨晚被乐理锁在其中的周二狗,周科觉得眼下詹红叶、乐理外出,贾西卧床,不失为一个好时机,返回大堂取来钥匙打开车地锁。

车里,周二狗不知从哪里找了件不合身的工装罩在肥胖的身躯,拿着抹布擦着黑色轿跑,口中不住嘀咕,“好车啊!好车!”

见得卷帘门打开,光线射入昏暗的车,立马停了手中活计,点头哈腰向周科问好,“尊贵的神赐者大人好,可是有什么吩咐。”

看着眼前的胖子,周科心头升起一丝悲凉,时过境迁,再相遇竟是这般令人唏嘘。

“昨天你说你是退役的赛车手,恐怕还隐瞒了什么吧。”周科好歹对其也算知些根底,四下无人正是一问究竟的时候。

似是感受到疤痕青年发现了秘密,周二狗立刻下跪,“尊贵的神赐者大人,小的句句属实,哪敢有所隐瞒。”

“春平黑狱不是帮你找了个安身的地方,你怎么落到望潮云月楼手上。”

周科一语道破,周二狗汗如雨下,短短一句话就代表对方俨然知道他曾是黑狱的线人,装傻充愣亦不可能。

“你放心,这里只有我知道此事,我会保密的。当然我来找你一事,你也必须守口如瓶”周科看得出周二狗此刻的慌乱,放下车大门,昏暗的车内只剩曾是老板与员工的两人。

“尊贵的神赐者大人,此话当真?”周二狗心中忐忑,作为黑狱的线人报酬是不少,却也要承担被黑道帮派追杀的风险,擅自逃离黑狱安排的地方来到望潮海隐姓埋名也是为此,却不想羊入虎口,钻进人家老巢。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身前来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你可以继续装傻,但下次或许就不止我一个人来此。”周科继续诈着周二狗,他不可能在此表明真身,也只有靠这个方法探些口风。

面对神赐者,普通人根本无法讨价还价,周二狗不清楚疤痕青年的底细,一咬牙承认下来,与其再次遭受皮肉之苦,索性死个干脆。

“尊贵的神赐者大人,要取我性命就动手吧。”周二狗已然认定周科也是过去捣毁的几个帮派成员之一。

周科面色怪异,没想到周二狗这般视死如归,想来出现在望潮云月楼的原因大差不差。

“你误会了,我与黑狱有些关系,听闻有个家伙跟你相貌接近,这才出手相救,说说吧,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本紧闭双眼等死的周二狗,如蒙大赦,松了一口气,“尊贵的神赐者大人,您真是在世活佛,请受二狗一拜。”

连磕三个响头,周二狗开始细数身上的遭遇。

在上次的行动中,三石帮帮主张孝昌没有落网,残疾人田震不知何故从黑狱逃脱寻到望潮海,并将其样貌告诉张孝昌,直到他被抓进望潮云月楼才知道,三石帮只是个幌子,幕后老板正是望潮云月楼楼主长春磊,张孝昌也不过是其手下。

从望潮云月楼内拍卖奴隶时,周科就怀疑其与三石帮的关系,周二狗一言也证实了这一点。

“我听说那次行动,三石帮绑了不少人与杨氏交易,你可知杨氏的目的为何?”

“这点小人真的不知,人口贩卖的买主,需求各有不同,无外乎性癖或是研究。大人,小的斗胆问一句,昨天说不会拿我做切片实验是真的吧!只要别拿我做研究,我干啥都行!”周二狗连连磕头求饶。

周科面色一滞,照周二狗所言,被杨氏带走的小嘉处境必然凶险,双手握紧,连左手伤口崩裂都未察觉。

“你起来吧,放心,我们不会拿你做实验,你可知如何联系杨氏?”

“尊贵的神赐者大人,小人无能,这点亦不清楚,知晓如何联系杨氏的恐怕也只有田震。”周二狗终是不再磕头,却仍是跪在地上。

兜兜转转,要拯救小嘉或许还是要靠大演武,至于田震,连黑狱下发通缉令都未搜捕到,如今融入望潮云月楼,再想寻他难度不见得小多少。

眼前的胖子战战兢兢,地上的磕印是那么刺目,一声声神赐者大人是那么刺耳,他现在何尝不是过去厌恶的人。

周科扶起周二狗,走到黑色轿跑旁边坐进副驾,“你说你曾是车手,昨晚那般是如何做到的,能否演示一下。”

周二狗不知疤痕青年意欲何为,只能照做,坐进驾驶位,在没有发动引擎的前提下,阐述自己的操作流程。

有一瞬间,周二狗仿佛回到了过去第一次教周科开车的夜晚,讲解着愈发起劲。

终于没有了所谓的阶级,周科哽在心头的异物消散,耳边是周二狗的絮絮叨叨,车内的狭涩空间是生而平等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