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曳,颠簸摇晃。

云倾月并未见到什么惊喜,反倒是被南宫瑾拉出了宫。

马车里,云倾月淡然静坐,神色平静无波,然而南宫瑾却显得稍稍有些欣然,唇瓣上勾着的笑容一直不曾松懈。

“殿下要带倾月去哪儿?”沉默片刻,云倾月问了这话。

南宫瑾转眸朝她望来,如墨的瞳孔里清晰的映出了她的面容,微微一笑,“月儿去了便知。”

他有意不说,有意兜圈子,仿佛在预计什么神秘之事,然而云倾月却无心多去探究,仅是凝他几眼,便彻底的沉默了下来。

不多时,马车便停了下来,车外扬来车夫恭敬的嗓音,“殿下,郡主,到了。”

驾车之人乃宫中御林军,嗓音浑厚却又带着几许刻板甚至是凌厉,云倾月感觉倒是不好,只觉此番南宫瑾定又是在预计什么不善之事。

然而待南宫瑾先行下得马车后,她挪至车边,南宫瑾也方巧为车旁为她撩开了车帘,她目光偶尔朝前一落,待看清前方之地,神色当即一变。

面前之地,是翼王府大门。

这座宅子被封了许久,长久不见,这翼王府却似是并未衰败,亦如这府门,似是前些日子才重新漆过,色泽都透着几分蹭亮。

云倾月满目

复杂的望着翼王府大门,思绪翻涌,恍如隔世,一时不由怔愣。

南宫瑾朝她递来了手,温柔的道:“月儿,我扶你下来。”

云倾月这才回神,却是在车上岿然不动,“殿下将倾月领来这儿做何?”

南宫瑾递在她面前的手依旧僵持,正要言话,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紧合的大门突然中开,一张张熟悉至极却又遥远如梦的脸霎时映入眼帘。

云倾月目光骤然不稳,浑身都跟着颤了一下,脸色也微微的有些莫名的发白,四肢也僵硬难耐,突然间言道不出半句话来。

以前的以前,翼王府满门抄斩,她夜夜梦见的,是翼王府的人全数人头落地,满地鲜血,苍寒凉心,心口仿佛都疼得碎尽;后来,知晓翼王府的人未亡,她偶尔梦得的,是与翼王府欢愉相见的场面,是以后一大家人呆在一起安宁生活的日子,然而待这相见的一天当真来到,此时此际,除了脸色僵硬震撼得发白,除了情绪起伏得喷涌如狂澜以外,那些早已在脑海里闪现过千百回的亲昵唤声,此际却是一句都唤不出来。

天色莫名的有些阴沉,凉寒,云倾月都不知自己最后是怎样下得马车的,她只知晓她被娘亲及哥哥们抱住了,而她

的父亲,翼王爷,就这么站在一旁红了眼眶。

经历了生死的重逢,此际再相见相拥,心底本该是浓烈的喜悦,然而却被一股莫名的沉重与颤动给冲散了。

云倾月紧紧的抱着自己娘亲,呆呆的望着兄长与自家爹爹,许久许久,才终于鼻头一酸,情绪崩塌,最后颤颤抖抖的唤,“娘,大哥,二哥……爹。”

这日,云倾月情绪不稳,泪流许久,南宫瑾也在一旁陪了许久。

夜里,翼王府开了家宴,南宫瑾也参与了。待夜色深沉时,南宫瑾终于出声辞别。

云倾月留在了翼王府,与自家娘亲同榻而卧,秉烛夜谈。

翼王府的门是新漆的,府中家具也都是新置,就连翼王府府门牌匾,都是新置,只是,以前抄家时连牌匾都砸成了两半,而今日与南宫瑾来时,却是见牌匾崭新,目光不由的扫到那鎏金的‘翼王府’三个大字,霎时恍惚得厉害。

黑暗里,气氛沉寂而又压抑,云倾月兀自沉默,不多时,便闻自家娘亲道:“月儿,你老实与娘亲说,你与太子之间,可是隔阂了?”

云倾月抽远的思绪回转,满心无奈与复杂。

想来,她今日对南宫瑾的疏离与淡漠的确未有半分遮掩,表现得太过明显,

想必不仅是她的娘亲,就连翼王府的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吧!

“以前在牢中知晓翼王府满门被决,女儿已是对太子恨之入骨了,女儿恨他恨了那么久,也经历了太多,如今虽得知真相,但女儿与太子已非往日那般感情了。”云倾月沉默片刻,才道。

翼王妃叹息道:“太子于我们翼王府有恩,对月儿也极其真心。月儿,如今真相已明,无论是于公于私,还是出于恩情,你怎能对太子疏离。”

云倾月眸色微滞,心底也略微不是滋味。

是了,太子瑾不遗余力的救了翼王府,满心付出,而今到头来,虽得了翼王府人的感激,却独独得了她云倾月的疏远。她甚至清晰的记得,今夜在酒桌上,她家老爹对太子瑾何等的亲近,那种亲近,也非君臣,更像是长辈疼着晚辈,可太子瑾即便年轻,但也是一国太子,她家老爹再怎么与太子亲近,也不可能废除礼数的以长辈疼晚辈之礼来对待南宫瑾,是以这唯一的解释,便是自家老爹全然未将南宫瑾当做外人,甚至于,他许是早已将南宫瑾当做了女婿。

一想到这些,云倾月心底了然,却也格外的沉杂起伏,又闻自家娘亲再度说了些南宫瑾的好话,一时,更

为惆怅。

她沉默了半晌,才低低的问:“娘亲可是觉得太子帮了我们这么多,如今女儿却疏远他,像极了忘恩负义?”

黑暗里,翼王妃未及时言话,反倒是割了许久才道:“月儿,做人不可忘本。你也且相信娘亲,在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能比太子更在意你的人。你若这能与太子走在一起,你会幸福。”

是吗?

云倾月不可置否,思绪翻转。

屋中气氛更显低沉,许久后,她才故作平静的转了话题,“娘亲,你们不是被太子安置在山上吗,怎突然来京了?还有这翼王府,是怎么回事?”

“太子要发动政变,你爹自全力支持。待京都一定,太子便动用国玺。”

全力支持?

云倾月霎时明了,心底不知是复杂还是怅然,“这么说来,以前爹爹最是保密的一万精兵,甚至是那满山底的金银,爹爹都献给太子了?”

“嗯。”

云倾月极为悠远的道:“那可是翼王府最后的底线啊……”

“月儿也是知晓,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你爹都是看重太子的。”翼王妃缓道。

“爹爹就不怕将翼王府的所有底线亮出,太子会……”

“月儿,你如今,怎还能怀疑太子?”翼王妃略微失望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