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祁怔了一下,脸色已是变得厉害,随即犹豫片刻,跪了下来,“闲王历来便知,我安钦侯府一直终于明君。但我慕祁,却是一直忠于闲王。近些日子,闲王心性大变,我自是不该说什么,但如今天下纷争,凤澜国体不稳,还望闲王顾好自己,也尽心辅佐皇上。请闲王以大局为重!”

“好一个以大局为重,丞相这番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百里褚言嗓音极慢极冷,那股冷冽之意显露得淋漓尽致,“若丞相当真会以大局为重,又岂会助云倾月逃离?丞相明知我百里褚言此生不曾心系旁人,惟独她一人,却依旧助她离开,坏我心绪,而今又劝我收敛情绪,以大局为重。丞相如此,莫不是太过分了?”

慕祁眉头一皱,脸色也略微严谨,语气透着半许悠远与无奈,“闲王与倾月郡主不合,我助倾月郡主离开,对你二人都好。但如今凤澜的确不稳,南翔又趁机犯关,闲王本事了得,自该为新皇分忧,不该太过儿女情长。”

“挂帅出征,自是为我皇兄分忧。丞相若当真秉承安钦侯府满门忠骨,明日早朝便说服我皇兄。若是不然,丞相于我百里褚言,自是再无用处。”

百里褚言说得极为低沉坦然,那嗓音里的冷意直逼人心,令人无端的有些发紧发颤。

慕祁有些不置信的望着他,神色深沉,但却隐隐有些摇曳不稳。

他从未料到,他与这闲王多年交情,而今却突然淡漠疏离成了这样。

这闲王呢,沉浮的人生练就了他能屈能伸甚至是手段了得的本事,但也造就了他孤僻甚至是一意孤行的性子。

终归,终归是从不得爱,从不得人关切

的人,是以盯上了云倾月,习惯了云倾月,他孤寂阴沉的人生,便全是为云倾月而转了。

有时候,他慕祁极为的佩服他这种为了云倾月而什么都不顾的心,至少,他比他慕祁勇敢,能做到一心一意,别无旁心。而他慕祁,虽口口声声言道要对云倾月好,要护她,然而却丢不下凤澜,卸不下身为安钦侯府子嗣要为明君尽忠的祖辈誓言,从而,分道扬镳。

思绪至此,心底也跟着起伏。

待回神,却刚好迎上百里褚言深黑冷沉的目光,似要将他看穿。

此时此际的百里褚言,深沉果敢,令人捉摸不透,亦如他此际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便令他极为的感觉陌生,甚至是压抑,想他慕祁好歹也是颇有心计的人,而今被他这般看着盯着猜忌着,这感觉,着实不好。

“闲王当真决定要挂帅出征?”半晌,慕祁低低的问了这话。

百里褚言干脆点头,平寂的面色毫无半许涟漪,深沉的目光也稍稍露出半分威胁与坚定。

慕祁抑制不住的叹了口气,点了头,只道:“挂帅出征,并非儿戏,但闲王若是硬要出征,我自是无法阻拦。只求王爷再三思一番,若想通不去了,记得明日一早差人通知我,我也好在早朝上不向皇上提及此事。”

“我意已决,不会更改。明日早朝,丞相举荐我便是。”百里褚言眸底略微滑出半许满意之色,嗓音一落,却也不准备多呆,转身便走。

慕祁静静的望着他的背影,待他要踏出屋门时,挑声道:“闲王的决定,我慕祁自是拦不住。自是两国交战并非儿戏,无论如何,闲王还是三思一番。”

百里褚言足下仅是稍稍一

顿,片刻便继续往前,也未发一言,犹如未听见慕祁的话一般。

待他清瘦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慕祁神色微动,面上一片复杂,许久,待小厮进来询问是否摆膳时,慕祁眉头一皱,点了头。

翌日,天色未明,慕祁便吩咐人守好院门,一旦见了闲王府的人,立即朝他禀报,然而直至他出府上朝,闲王府也未有人来。

慕祁皱着眉,沉着脸的入宫。

早朝,慕祁循着百里褚言之意举荐,新帝大怒,百官委婉反对,正不好收场时,百里褚言竟差人适时的送了信笺入殿,经由太监转手送至新帝面前。

新帝展开一看,神色变了变,沉默许久,竟妥协任命百里褚言为兵马大元帅,摔凤澜五万大军出征,以抗南翔兵力。

群臣大惊,纷纷进谏反对,新帝怒斥一声,只道谁人进谏,谁人便随军出征,霎时,殿中噤声一片,朝臣们不敢发一眼,仅是将最后求救的目光落向慕祁,希望丞相三思劝说,然而慕祁却静立在原地,不发一眼。

早朝散去,新帝便朝闲王府拟了旨,百里褚言出征之事大定。

帝都城霎时炸开了锅,民声沸起,怨声与怒斥声纷纷扬扬,只道闲王近些日子暴戾阴狠,肆意杀人,知法犯法不说,竟是将行军打仗视为儿戏,此番闲王率军出战,危矣,危矣了,只可怜凤澜五万将士,几万户家庭,自此便要百步素稿,白发人送黑发人,幼子幼女送父,糟糠送夫,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