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月顺势择了一套偏素的衣裙,珠花与金饰一件未挑,待在屏风后换上衣裙后,余全与太监们早早出去了,仅留得两名宫女为云倾月继续打理衣裙上的褶皱,甚至是梳妆,描眉。

因着别无发饰,此番挽发的,独独南凌奕昨夜差梵岳送来的那支碧簪花,因着不愿摘下面纱,宫女们也仅是为她面纱之外的皮肤稍稍上了些朱粉,描了眉,待一切完毕,她们捧着铜镜,小心翼翼的朝云倾月问:“郡主觉得此番妆容如何,可还要奴婢们改改?”

云倾月仅是垂眸并未朝铜镜淡扫了一眼,便淡道:“这般挺好。”只是在稍稍垂眸朝身上衣裙一扫时,只觉衣裙虽色泽素净,一袭淡青,但材质却是极好。

想来,这宫中所赐之物,委实不是凡品,亦如以前在龙乾宫中时,太后对她也不薄,时常赐她锦绣新裙,那些裙子也质地甚好,只可惜纹路色泽略有招摇,比得上龙乾公主们的衣着,是以还曾惹出些是非。

许是见云倾月对妆容并无不满,两名宫女也稍稍松了口气,随即便要服侍云倾月用膳。

云倾月淡声拒绝,禀退她二人,待她们出得长幽殿殿门,她才将目光朝不远处的圆桌落去,则是见得百里褚言一袭单薄的白衣,正静坐在桌旁,目光静静的朝她望着,温润如华的面容略带悠远之色,眸子也微微失焦,似在出神。

云倾月眸色微动,缓步朝他行去,身上衣裙微微摇摆,这衣衫衬肤的舒适感确实不是前些日子所穿的布衣宫女装能比。

待在圆桌旁站定,云倾月朝他低道:“褚言在想什么?”

嗓音一落,缓身在他身旁入座。

他这才回神,转眸朝她望来,温润的目光在她的眼睛一扫,又极快的扫了一眼她头上的碧簪花,随即缓和道:“方才见宫女为倾月梳妆,便不自觉的想起了以前天下人形容倾月的字词。”

云倾月默了片刻,眼睛几不可察的一弯,略带兴致的问:“是何字词?”

他温润坦然的道:“清水芙蓉,眉目新月,锦绣芙蓉一笑开,见之忘俗。”

云倾月只道:“前一句,倾月听过,后一句,倾月倒是鲜少耳闻。呵,没想到褚言竟会听得这些,竟还记得这些。”

他缓道:“子瑞历来喜欢女子,天下间出色的女子,他皆会拿来在下面前说,这一来二往的听得多了,便记下了。”

说着,温润的目光朝云倾月被刘海稍稍遮掩的额头望来,挣扎了一下,缓问:“自与倾月第一次相见,便见倾月额头上并无象征着倾月郡主的新月胎记了,倾月可告知在下缘由?”

云倾月心底微微一沉,目光微变,并未出声。

气氛突然缄默片刻,百里褚言歉疚道:“是在下越距了。”

云倾月摇摇头,目光染了几许悠远,随即淡道:“我额头上的新月胎记,是在死牢的墙壁上撞毁的。”

说着,见百里褚言脸色一白,眸露忧色,她弯着眼睛淡笑,不以为意,语气淡漠悠远:“那夜,在得知翼王府满门抄斩,人头落地时,

倾月就撞墙了,只是纵然额头被撞得皮开肉绽,倾月却是觉得不痛。褚言你说,倾月是不是麻木了?”

百里褚言摇着头,担忧的望她,目光增了怅然:“以前之事,早已过去了。方才在下忍不住问出来,是在下不对。”说着,目光迎上她的,“倾月,对不起。”

云倾月弯着的眼睛稍稍僵了僵,不知为何,大抵是以前的记忆涌来,这心底,终究如翻江倒海一般,而待强行镇压片刻后,却有死寂开来,亦如毫无生机一般。

大抵是察觉到她目光不对,百里褚言再度劝说几句,云倾月朝他摇摇头,笑笑,目光朝他发丝一扫,淡然转了话,道:“褚言今日起床,似是忘了梳发。”

他后话被噎,似是未料到云倾月会突然这般说,一时间思绪有些转不过来,愣了愣。

云倾月也不多说,便执筷开始用早膳,百里褚言片刻回神,才尴尬道:“让倾月见笑了。”

说着,似要起身梳发,打理仪容,云倾月顺势拉住了他的袖子,朝他道:“以前褚言落魄时,倾月也见过的,此番你便无须再顾忌什么了。先用早膳吧,用完早膳再梳也不迟。”

百里褚言并未拒绝,只是仍旧有些尴尬,无奈道:“在下在倾月面前,委实是频频落魄,也只有倾月大度能包容在下这些。”说着,执了筷子。

“你我乃挚友,包容是应该。”云倾月自然而然的道。

他手中的筷子突然顿住。

云倾月怔了一下,抬眸观他,却是见他薄唇微微一启,只道:“只是倾月今日许是要出宫去郡主府了,你我日后相见,许是不易。”

云倾月眸色动了动,默了片刻,只道:“若是有缘,自会相见。但无论见是不见,倾月此生,定不忘褚言。”

嗓音一落,眉头几不可察的一皱,随即自袖中掏出两只锦囊递在百里褚言面前,见他面露愕然,云倾月缓道:“昨夜倾月实则是做了两只锦囊,做工不算精致,褚言莫要嫌弃,挑一只吧!”

他怔了一下,目光朝她手中的锦囊一扫,低道:“这算是临别之物吗?”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墨眉再度一蹙,清俊的面容也滑出了几许愧疚:“那夜倾月以玉相赠,却被在下弄丢了,此番,在下怎好再收倾月之礼。”

“玉佩之事已过去,褚言无须再计划,你挑挑吧,看上哪只了?”云倾月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