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龄气得直跳脚,可偏偏没法反驳。

想当初,老李一直犹豫,是长孙皇后给他披的甲、尉迟敬德牵的马,老流氓程咬金挂的弓箭,房玄龄亲手递的刀……秦王府一众武,活生生把老李“押”去的玄武门。

“好,说得好!”

李世民畅快兴奋,爽朗大笑:好贤婿,你说得对,都是你爹和知节他们逼的,朕怎么可能造亲爹的反呢?嗯,还有李建成、李元吉,他俩一门心思弄死朕,他俩才最该死呢……

“岳父,皇帝轮流做今天到我家。重要的不是谁去做,是在这个位子上的作为。国泰民安,轻徭薄赋,天下官吏为民做主,这个皇帝就是圣君。”

房俊面对这迷人的老祖宗,也彻底敞开心扉,“现在有人骂你,有小黑子黑你,可百年后千年后呢?谁他娘管你皇位咋来的?史上只会记载,大唐天可汗陛下,是开创了一个盛世的千古圣君!”

李世民兴奋地直搓手,“贤婿,那你说,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我该如何处之?”

“走自己的路,让小黑子黑去吧。史上,永远不会忘记明君;历史的长河,也永远不会忽略一位圣人。万人敬仰的天可汗陛下,必将名垂千古。”

刹那间,整个紫宸殿鸦雀无声。

房玄龄、杜正伦二人彻底懵逼了,这小子是真敢说,真敢给皇帝画饼啊。

老李一次次地被房俊震惊,满眼都是小星星,恨不得扑到房俊的怀里嘤嘤嘤。

许久之后,老李悟了,彻底悟道了。

世人皆不懂我李世民,唯房俊知我意、明我心!

这女婿选的……朕,太特么英明睿智了。

李世民站起身,迈步走到窗边,声音铿锵有力:

“当皇帝的,哪有不被骂的?”

“朕要关心的,不是谁在骂朕,而在于天下黎民,在于江山社稷。”

“房俊说的都是市井之言,朕也可以理解为百姓心声。”

“国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朕要大赦天下,免除百姓一部分徭役赋税。正伦,拟一个章程,三日后递交中省。”

房玄龄、杜如晦立刻起身,对着李世民躬身行礼,高呼,“陛下圣明!”

“一时圣明容易,一世圣明难。但朕偏要做那个一世圣明的君主。”

老李转过身,目光坚毅,“房俊,现在说说你对氏族志的看法。”

之前都是吹牛逼,可以畅所欲言。

但现在不行,已经升华到了李世民对他的考校。

房俊小心翼翼地询问,“陛下,您要儿臣说可以,但说错了,您不能惩罚于我。”

李世民一挑眉毛,“朕,是那么小气的人?”

“陛下大度,但你也不可造次。”房玄龄从旁提醒,“挑主要地说。”

房俊连连称是,捋了捋思路,缓缓开口:

“陛下,重修氏族志是个费力不讨好的脏活儿,最佳人选应该是大学士孔颖达,而非申国公。不管是关陇门阀,还是江南贵族,哪怕天下士,吃的都是孔圣人的饭,没人敢砸孔家的锅。圣人讲有教无类,不分高低贵贱,这么好的借口您都不用……你不被拿捏,谁被拿捏?”

“其二,五姓七望一直排斥陇西李家,崔民干小小黄门侍郎,被推出来做一等姓氏,说白了他就是被拉出来的出头鸟。您生气,是您觉得天大地大陇西李家最大,可其余六望可不这么想,他们就是鄙视你、踩你、贱你,你越生气他们就越高兴,你越想让陇西李家为一等,他们越给你使绊子。所以,这事儿成不了。”

“其三,儿臣知道,你不想单纯地用氏族门阀的门楣高低,作为评断姓氏排名标准,而是想用大唐现有官品高下为准来定次序,借此鼓励寒门庶族努力攻读。可你想过没有,咱大唐是举荐制为主,当官的有几个寒门庶族?就算是寒门庶族崛起了,又有几个不是大氏族的门下走狗呢?”

三个重点,直奔氏族志的要害。

这让在场的所有人,瞬间沉默,整个紫宸殿鸦雀无声。

许久之后,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那你说,朕该怎么解决,能让氏族、贵族不给朕使绊子,还能达到朕的预计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