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春去秋来。皇帝终于在病了的第三个年头的深秋结束了日日与丹药为食的日子,升天去了。那是他登基后的第十个年头。

皇帝驾崩,本该举国哀悼的,可是没有。

孙清扬认真想过他这十年的功与过,他最大的功劳莫过于完全占领了三江地区,将北朝驱赶到北江以北,而其中功劳最大的还是那个人。

比起功,他的过更多,大兴土木、骄奢淫逸、声色犬马、不理朝政,任由奸相当道,贪官污吏横行,导致民不聊生。于是农民起义四起,使得整个南朝陷入了动荡与不安。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成为流民、难民,无数城池被起义军占领。又有无数流民被逼迫落草为寇,或揭竿而起。整个南朝如今已是风雨飘摇。

值得一提的是,与南朝相比,这十年北朝的情况也没有好多少,先是卧病在床的慕容璜莫名其妙的死于一个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作为皇太弟的慕容玦继承大统。

登基大典上,武百官纷纷下跪,唯有十一王慕容玥不跪,并直指慕容玦杀兄夺位,由此兄弟二人决裂。

慕容玦虽是皇帝,但慕容玥得到了萧家的支持,慕容玦也拿他没办法。

萧家与慕容玥的领地在东边,他们便以龙虎山为界,新成立东唐政权,与慕容玦的西唐政权分庭抗礼,是以北朝由统一的国家一分为二。

十年来,二唐在北方龙虎斗不休,其精彩程度不亚于南朝。

南朝有农民起义,北朝有内斗,于是双方便自觉忽略了三江问题,两朝边境前所未有的相安无事,甚至民间还开放了互市。

对此,三江的当权者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私底下还给他们创造机会,是以深得南北朝边境老百姓的心。

深秋的清晨,浓雾笼罩,孙清扬矗立于东城墙头,极目远眺,满眼所见却是白茫茫一片,连道路也看不到。

“翠儿啊,你说人生的尽头是什么?”孙清扬突然开口问道。她的神色有些茫然,多年前,她也是在这里,也同样问过类似的问题,问的对象也是小翠,而回答她的却是素娘,但素娘给出的答案并不是她想要的,她从没想过要称王称霸,所以至今她的困惑依旧在。

“人老了,就到尽头了。人生的尽头应该就是死吧。”小翠有些不太确定自己的这个回答是否就是她想要的答案。不知为何,近来姑娘总是爱问这些看似很简单,却又好像不寻常的问题,难道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吗?

孙清扬苦笑,神色依旧茫然,“人生如苦海,世人都在渡,可谁又能知道彼岸等着我们的会是什么呢。”

小翠啧舌,知道自己又答非所问了,索性选择沉默,安安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

过了良久,孙清扬这才讪然一笑,“许是近来太闲了,才会胡思乱想吧。”

小翠忙道,“闲点没什么不好 的,只要不胡思乱想才好。”

“罢了,回去吧。发往大都的货还得尽早出发才行。”孙清扬摆摆手,转过身去。

永州的布匹,永州的砂糖,永州的玻璃,永州的肥皂都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

巨大的利益吸引来了众多的劫匪,永定两州州交界的青牛山上的那群抢匪尤为厉害,就连刘向也吃过他们的亏。

那群抢匪原就是定州军,姜源攻打永州时从定州借调的,后来在秋风岗因为分粮不均,这些定州军心生怨恨,所以哗变,便索性在永、定州交界山区落草为寇,劫掠过往官商财物,危害一方。

永州的商品要运往定州、大都等方向,青牛山虽不是唯一的一条通道,却是最便捷的。

若舍弃此道,不论往东还是往西,都要多走至少大半个月的路程。所以有时遇到订单较急的,孙清扬便会多派人员护送。

此番大都又有大商户定了五十多万枚的肥皂与五百担的砂糖,以及一百多套的玻璃制品,外加五万匹的布匹,且要求必须赶在年前运往大都。是以这一单生意不仅是大宗买卖,还是加急单。厂子连续加班加点了十天,才将货品赶制出来,检验过后即可打包运送了。

孙清扬预计护送人员将这批货运至大都,再返回,刚好可以赶回来过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