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午饭之后,萧荣荣、费青妹、方娅和刘士森在女主人蔡静波的陪同下,又喝了点茶。

萧荣荣、费青妹对陆夫人蔡静波,又表示了由衷的感谢,费青妹说:“我们安县,现在山好水好,春节的冬笋、四月的茶、六月的溪雨水、八月的黄桃,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这次来得匆匆,下次我们每季都送点来。”

蔡静波也不客气:“这感情好呀。我们住在杭城,名气上好听,可事实上呼吸的空气,喝的水,吃的肉都没有安县的好!你们有好的时新菜送来,我高兴还来不及,顺便你们也来玩玩,以后啊,我们就等于是亲家了呀!”

萧荣荣和费青妹听了,都笑得合不拢嘴。虽然萧荣荣说是华京萧家的人,但他和费青妹自我流放,一直在安县当农民,而且至今,陆在行和蔡静波也都不知道萧荣荣和费青妹的家族身份。一户农民,在省委副记家里自由出入,恐怕也是全省罕有了。费青妹道:“谢谢陆夫人。不过,我和荣荣都不会开车,恐怕来去没那么自如,我到时候看怎么方便,让安县的人帮助带过来。”

能给省委副记家里带点土特产来,县里的领导恐怕争着抢着要来!

然而,蔡静波却道:“那不行,你们也得来坐坐、玩玩。没车,我让方娅派车接你们。你们看方娅这闺女,能干得很!”方娅是省委宣传部的副部长,到了蔡静波的口中,也就成为“闺女”了,毕竟蔡静波是看着她成长起来的。

方娅笑笑说:“叔叔、阿姨,你们别跟我见怪。要不是肖静宇捷足先登,怀了萧峥的孩子,我恐怕也有希望成为你们的儿媳妇!我要是做你们的儿媳妇,肯定比肖静宇那小妮子称职,把你们都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这话,让现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萧荣荣和费青妹更是双目相对,不知说什么好?但是,方娅无论从雪白的肌肤、完美的身材,还有飘扬的个性来看,也都是女性中一等一的。只不过,她说的“把你们都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这句话恐怕有待商榷,只要不是“把你们治得服服帖帖就好。”

方娅又道:“不过也没有关系。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表哥刘士森见方娅说的话,有些不对劲,就道:“方娅,我们去看看你安排的车子到了没有。”萧荣荣和费青妹这才惊魂稍定,也说:“陆夫人,我们今天也打扰得够久了,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蔡静波也不挽留,道:“也好,现在回去,到家也不会太晚。我们常来常往就好。我陪你们出去。”方娅和刘士森已经等在外面,刘士森知道表妹的性格,她刚才的那些话,虽然在外人看来有些胡闹,但是在刘士森看来,却是再正常不过。他问她:“等会陪我去湖边喝杯咖啡?”

方娅却道:“你自己去喝,现在是上班时间,我等会去单位。”刘士森道:“我难得来一次杭城,你不陪我?”方娅道:“我陪姑妈。”这次,方娅让刘士森来做萧峥的伴郎,刘士森同意是同意了,但也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让自己母亲到杭城来玩玩。关于这事,方娅上次自己也提出来,自然也欣然答应。刘士森虽然喜欢玩,但终归是个孝子,而且老母亲有方娅陪着,他腿脚也就不会被束缚住。刘士森就道:“那也好,你多陪陪我老母亲,我呢找个死党玩玩。”

这时候,蔡静波陪同萧荣荣、费青妹出来,上了方娅给安排的车。众人相互挥手,然后蔡静波又嘱咐司机:“慢一点,安全到达。”司机恭敬答应。

萧荣荣和费青妹向外面挥手,车子朝家属区的大门缓缓行驶了出去。方娅和刘士森送蔡静波回屋子,然后也一起上了车子走了,方娅先去了单位,刘士森先去酒店和母亲碰头,等方娅来母亲这边后,他再出去玩儿。他是华京宣传部的人,一旦来了,省里宣传部的领导,也早就已经向他发出了邀请,杭城又是古迹遍地,创意餐饮和酒吧,从凤凰路延伸到北山街,从西子湖扩展到运河和钱塘两岸,刘士森是“老鼠掉入白米囤”里了。

正当萧荣荣和费青妹坐车子经过莫干路的时候,前方的车流速度骤然放缓了。司机也不知什么原因,口中道:“难道前面堵车了?”萧荣荣和费青妹也有些焦躁起来:“照这个速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到安县啊!”司机道:“过了这段路应该就能好一点。”

车子继续往前爬了一段,就看到路边有公安模样的人,正在临检。司机道:“可能出了点事情。警察在检查。我们没有关系,等他们检查好了,直接可以走。”知道了原因,萧荣荣和费青妹倒是也不着急了,临检就这么一段,前面也就二三十辆车,应该也快的。

然而,让萧荣荣和费青妹没想到的是,轮到他们的时候,公安询问了司机、萧荣荣和费青妹的姓名,并要求查看身份证,然后就说:“你们跟我们来。”司机一急:“有什么事吗?我是奉领导的命令,将这两位送回安县的,大家都是体制内,核实一下吧。我保证这两位不会有事。”公安模样的人,倒也和颜悦色:“我们没有说有事。只是请你们喝个茶。”司机还是着急,从公安口里说出的“喝茶”,就跟犯事一样。公安看出来了,忙道:“放心,真的只是喝茶,不是审讯,就在前面的院子里。”

司机问道:“等会,我能打个电话给我领导吗?”公安模样的人说:“毫无问题,你随便打,等会我来解释就行。”司机这才放心了一点,他问身后的萧荣荣:“萧先生,您看可以吗?”萧荣荣道:“人家是公干,我能说不可以吗?”公安模样的人道:“那就太谢谢了!”

南山路的东侧,肖家大院门口,自动栅门缓缓朝两边打开,一辆白底黑字牌照的车子,迅速驶入了肖家,然后停在了大屋之前。警卫立刻帮助打开了车门,肖兴世从车里跨下来,神色凝重,嘴唇抿得紧紧。

下车之后,他立刻迈开大步子,穿过大屋,进入里面,顺着回廊,来到了母亲叶传英的起居室。这时候,叶传英正站在桌前,一边听着梵音,一边安静地练字。小裘报告道:“叶老太太,肖首长回来了!”叶传英道:“我知道了。”她没有停下动作,而是将纸上尚未写完的“家”字,凝神写完整。

肖兴世纵然心里火急火燎,但是在母亲练字的时候,他还是不敢打扰。其他人家的母亲,或许喜欢的是缝衣纳鞋,或者做做馒头包子打发时间,可叶传英是听琴声、练字。事实上,叶传英的练字,已经达到了法家的境界,有一般人所没有的风骨,有业界的法家说,叶传英的字可以卖到上万一幅,估计都有人要抢。可叶传英不缺钱,因此市面上也看不到她的法作品。

等叶传英在“家”字的最后一“捺”上提笔之后,才道:“小裘,将音响关了吧。”

小裘点头道:“是。”然后,关了音响,又给叶传英和肖兴世都端上了盖碗茶来,自己倒退着关上门,出去了。

叶传英在明代古董实木椅上坐下,对肖兴世道:“兴世,你也坐。”肖兴世这才坐下,端起盖碗想要喝,但是感觉到茶汤的热气,就知道温度太高,只好放下了。

叶传英朝肖兴世看看,道:“兴世啊,今天你走进来的时候,脚步声就很急;现在,又想喝烫茶!遇上什么事了,让你这么浮躁?”人出身的时候,都是一样的,所谓“呱呱坠地”,可长大成人之后,非但外界的身份将你分成三六九等,就是内在的性格和习性事实上也已经将人分出了高下。

越是到上层的、越是能力水平高的人,越是沉得住气,喜怒不行于色。或许有人说,这是老奸巨猾,可从另外一面来说,也是比常人更能沉得住气。叶传英的这“浮躁”两个字,在儿子肖兴世听来,无异于是在批评他了。

肖兴世马上辩解道:“妈,不是我‘浮躁’,而是静宇这个孩子太不懂事、太不守规矩、太不为家族考虑了!”肖兴世连用三个“太不”,来充分表达自己对女儿肖静宇的强烈不满。

然而,老太太端起了盖碗,轻轻地吹了吹上面的叶片,才啜饮了一小口,放下,道:“兴世,静宇是你的女儿,有话好好说吧。”

肖兴世却依旧平静不下来,双手用力握着椅子把手道:“她不跟我通气,也不跟你报告,更没通知家族,就私自和萧峥结婚了!就在今天。妈,你说我能不生气吗?她眼里还有你这个奶奶、我这个父亲和这个家族吗?”

“啊?静宇结婚登记,都没告诉我们?”叶传英眼前一片黯然,“这个事情,我也万万没有想到。”

看出了母亲的伤感、落寞,肖兴世也感受到了母亲的失望,他说:“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她,让她赶紧给我回来。这个婚,我们不认!她要是不回来……”叶传英沧桑的脸孔,转向肖兴世:“她不来,你又怎么样?难道跟她断绝关系?”

“不。绝对不会断绝关系。”肖兴世道,“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她在家族里出生,那么也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