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逝去的过往

老者眼睛看着远方挣脱了云海束缚的太阳，一点点的升起，口中依旧平缓的说道：“那位高人有两个弟子，大弟子是一个庞大世家的子弟，而小弟子则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儿。师兄弟两人情同手足，一起跟在师父身边受教，各自的造诣都非常高深。”

“高人逝世之后，师兄弟二人便留在了北蒙。大弟子于人情世故更加老道，他修炼之余逐渐的聚拢散落在北蒙的弱小部落，渐渐形成了一个小规模的聚落。而小弟子则完全醉心于修炼之道，一心追求更高的境界，如此过了一百多年。”

“走上不同道路的两人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已经有了很大的区别。大弟子手下人马众多，俨然成了当时北蒙大地上的一方豪强；而小弟子天赋异禀，在修炼一道上节节攀高，屡屡突破境界桎梏，远远的超过了自己的师兄，堪称当时北蒙的第一高手，就是放眼天下也绝对不弱。”

风灵听的入神，一动不动，杨羽却隐隐觉得那位大弟子好像和北蒙杨氏有着一些牵连，而老者接下来才要讲到问题的关键了。

老者继续说道：“小弟子修炼的过于迅捷，一日不慎走火入魔，性命危急。关键时刻大弟子及时发现，并拼命救下了自己的师弟，两人关系更加亲密。小弟子之后便外出云游磨砺自己，一去就是二十年。这中间他在北蒙的北部边地遇见了一位来自漠北寒领的可怕高手，自己生平的第一劲敌。两人大战一场，山呼海啸，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此后这一对强劲的对手交手数百次，竟然都不分伯仲，最后居然打出了英雄惜英雄的情谊。彼此相互印证下都大有收获，对各自的修为都带来了极大的好处，竟互相引为生平第一知己。”

杨羽听到这里不由得感到一阵血脉喷张，这等英雄豪杰之事最是能引起他的共鸣。

风灵在一旁却是撇撇嘴道：“打架还能打出感情？我才不信呢，要和我刁蛮女打出好感，再来三辈子也休想……”

“二十年后，小弟子境界再登新高之后方归，发现大师兄的根据地蒙山变得热闹非凡。原来大弟子的家族生变，迫不得已下举族迁徙投奔在北蒙经营的风生水起的大弟子。于是乎大弟子一族便聚生在了蒙山，并逐渐的成为了这里真正的霸主……”

说着老者淡淡看了杨羽一眼道：“你或许已经听出来了，那大弟子便是杨氏的子弟，更是北蒙杨氏的开创者，算起来也是你的始祖了。”

“这是多久前的事情啊？”风灵又忍不住插嘴问道。

老者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或许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反正那时你肯定是还没出生就是了。”

风灵脸一红，又不自觉的偷偷看了眼杨羽，低声道：“老先生还是继续讲故事吧……我……我可没那么老，异兽里我这年纪可还没成年呢，而且化人即为新生，算算人类年龄我也就才几岁罢了……”

杨羽可没注意风灵这些碎碎念，他的心思全都集中在老者所说的事情上。

果然如他所料，大弟子就是北蒙杨氏的创始人，那么按理推断那小弟子十有八九就是这老者一脉的始祖了？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杨氏后人却好像全然不知道这一脉似得？而这位老者似乎也只是维持着最低限度对北蒙的保护，而没有更加积极的介入北蒙的事务呢？这中间一定还发生过什么。

“大师兄家人来投，这也算是一件喜事。小弟子归来的当晚，大弟子便将自己家中的一些重要人物及其家人全部喊来，设宴为自己的师弟接风。”那老者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感概，“就在这个欢宴之上，小弟子遇见了自己人生中唯一的一个女人。”

“女人？”风灵略有不解的问道，杨羽对她使了个眼色，不让她打岔。

风灵于人类关系感情也近乎是张白纸，杨羽自己却已经大致猜到了师兄弟二人之间大约会因为这个女孩发生一些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那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乃是当年大弟子留在族中儿子的孙女，也就是他的重孙女。所以论辈分，也要喊小弟子一声祖爷爷。当时的小弟子虽然年近两百岁，但是因为修为深湛，驻颜有术，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出头。两人在欢宴上结识之后，彼此都有好感，日后接触的多了渐渐生出郎情妾意。”老者没有理会风灵，自顾自的讲了下去。

“小弟子一生全部都奉献于修炼一道，生活的犹如一张白纸般单纯。他二百岁才第一次知道了男女之间竟有这般甜蜜的滋味，他是真心爱上了那个称呼自己祖爷爷的小女孩。可是毫不通人情世故的他，又怎么会知道他和她之间存在着什么样的鸿沟天堑……”老者突然叹息了一声道，“他欢天喜地的去向自己的师兄提亲，可是换来的却是一向和自己情同手足的大师兄雷霆暴怒。此时的大弟子已经贵为整个杨氏一族的族长，即便在这北蒙之地也是一位一言九鼎的人物，如何能允许这种跨了几辈的畸恋？更何况双方还是自己情同手足的师弟和嫡亲的重孙女，这件事简直就是当众在打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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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灵又忍不住插嘴道：“你们人类就是麻烦……这个老头也真是的，人家自己互相喜欢，关他什么事？我要是那个姑娘就和这个小弟子一起偷跑！”

说完突然想起自己离开万兽山海的风灵鸾族地鸾栖地，出来寻找杨羽，似乎也可以算作是某种意义上的“偷跑”，不由得又自己把自己羞红了脸颊。

老者续道：“人类的复杂如何是你们异兽所能理解的？那小弟子就是完全不知道这中间的问题所在，才会因此和自己的大师兄反目。最终两个情投意合的苦命鸳鸯只能携手私奔，私结连理。大弟子盛怒无比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论实力他早就不是自己师弟的对手了。”

风灵拍手称好：“就该这样！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管那么多呢！”

杨羽无奈的瞪了她一眼低声道：“不要插嘴打断前辈！”

老者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只管讲下去：“一年后小弟子的妻子怀有身孕，情绪不稳，平日里甚是想念家中父母，经常暗自垂泪。深爱妻子的小弟子只好又将她偷偷送回了蒙山她父母处，约好几日之后再来接走她。因着尴尬，他自己却是没敢在蒙山停留。”

“谁也没想到，因为他妻子因私奔之事让杨氏一族，尤其是大弟子丢尽了脸面，所以当有人意外的发现了她之后，便立即禀报了大弟子。小弟子的妻子，大弟子的重孙女当即就被抓到了杨氏的纵横堂上，所有有头有脸的杨氏族人全部出现。各种冷嘲热讽乃至恶毒谩骂铺天盖地的淹没了这个本来情绪就有些异样的可怜姑娘。她只是一个身娇体弱的普通女人，本就又接近临产，重压之下在纵横堂上不幸早产，诞下一个男婴之后亡逝。”

“啊！”风灵听到这里嗖的跳了起来，“怎么可以这样！？太残忍了！”

老者叹了口气道：“本来在气头上的大弟子只是想要好好训骂一番自己的重孙女，倒也没想把她怎么样，毕竟她的男人可是北蒙的第一高手。谁知道竟然在纵横堂上意外的出现了这种惨剧。数日后，小弟子登门来接自己的妻子，没曾想接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和一个还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失母婴儿。”

风灵双目已然含泪，抽泣道：“好可怜，那个小弟子如何能接受这样的一幕啊？”

老者浑浊的双目有着一丝哀伤道：“是啊，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转眼就变了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那种感觉可想而知。眼见这一幕小弟子直接就傻了。他怒吼，他咆哮，他痛哭，但是都无法再唤醒这个冰冷的容颜。看着小弟子失控，大弟子顿觉毛骨悚然，如果他就此发飙，蒙山之上只怕寸草难留。”

杨羽沉默了片刻道：“可是小弟子却并没有滥杀无辜，对吗？”

风灵好奇的扭头问道：“你怎么知道？”

杨羽道：“因为我还存在，如果当初蒙山之上是血流成河的结局，那么我现在又如何能存在呢？”

老者点了点头道：“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小弟子并没有就此狂乱，他只是哀恸的抱起了自己的孩子，对自己的师兄说道‘你我情同手足，我也曾受你救命之恩。而今我妻因你，因杨氏而亡，我虽悲伤难禁，却也不忍对她的族人痛下杀手。’说着他单手成刀，割下一角衣襟道‘我居于此百年之多，不为你杨氏之天下，只为天下之苍生，我会守护北蒙不为超出你杨氏极限的外界高手所伤，以报你昔年救命之恩，以及杨氏对我妻生养之恩。但是亡妻之恨不能消，今日你我师兄弟割袍断义，我不会再为你杨氏多做一件事，倘若你杨氏多行不义，那便自己消散了吧。’说罢，小弟子抱着自己的孩子，带着自己妻子的尸身就此离去，从此再没有出现在北蒙杨氏的面前。”

风灵双目泛红，凄凄道：“好悲伤的一个故事，那个小弟子后来怎么样了？”

老者道：“他独自一人抚养自己的孩子长大，传他一身绝技，并代替自己继续守护着对北蒙的承诺。”

杨羽看着老者道：“前辈，若我没有猜错，您就是那位小弟子的后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