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身边响起一个有些沧桑的声音。

肖明远一愣,微微坐正了,然后撇过头,看到了身旁坐着的那个中年男人。

已经长了白发,体型微胖,佝偻着,真的是越来越老了。

“这么巧啊,您也没有票啊?”肖明远眯起眼睛。

“对。”付东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看来那么久了,我们还是很有缘分啊,教练。”肖明远笑着说。

“我现在已经不是主教练了,”付东侧过脸看着肖明远,他最早的学生,也是最得意的那个学生,“我已经没什么能教给他们了。”

“那现在台上的那个是?”肖明远问,“我好像已经认不大全了。”

“韩国来的主教练。”付东双手放在膝盖上,跟同龄的中年人跟儿子谈心一样。

肖明远明明是温和的人,此时此刻竟然有些沉默和尴尬,斜着继续没坐相,手里捧着半瓶矿泉水,握在指间有些轻微变形。

付东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用手指反复摩擦着有些旧了的衣角。

但是可以看到,多重遮掩下露出的皮带,却崭新不已,在会场的暗处都可以看到擦得很干净,亮亮的光泽。

“您还系着呢。”肖明远轻声说。

付东立刻回过头来,看到肖明远的目光落在他的腰带上,就像被发现了什么一样,有些态度局促起来。

这个中年人一直都是这样,刻板而沉默,谨小慎微,容易慌张。

“嗯……”付东磨蹭着点头,抬头看着场上。

这是2013那年,肖明远给付东买的生日礼物。

说实话,当时肖明远也不知道该买什么,他一个人在异乡漂泊多年,老家里不剩什么人了,早就把付东当成了父亲一样的人。

听说,可以送皮带给父亲。

没想到,付东竟然一直用到了今天,还依然崭新。

“我还以为您不会再用了呢……”肖明远托腮,瞳孔有些暗淡。

“我不经常带,只是这种大场合我会带着,有种护身符的感觉。”付东说。

肖明远干干地笑了一声,用手理了理自己有些乱七八糟的头发。

“您为什么不去休息室看?”肖明远话锋一转。

毕竟台上的都是他们俱乐部的选手,应该是有配备休息室和观察室的。

“我不能去,我去了,虽然苏灵均不说,但是他会紧张,打野心态不稳,会三路全崩。”付东说。

“毕竟阿均一直都很要强……”肖明远点点头。

“他的胜负心太重。”付东说。

“您一直最喜欢御风了不是么?”肖明远默默地说了一句。

肖明远托腮看着场上,付东把他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就像好久没有见到的孩子一样,鼻子突然就酸起来了。

二十五岁以上的男人,很容易就可以看出生活如何,是否穷困潦倒。

因为饱受风刀霜剑的人,从二十五岁开始,就要永远失去那个住在心里的少年了。

他会不再年轻,会穷酸,也不再会有年少时慷慨激昂的意思了。

“我一直都……”付东看着肖明远,话还没说出来就哽咽在了心底最深的地方。

这句话,自己不配说。

于是,话到了嘴边,就被咽下,变成了别的话。

“对不起。”付东说。

肖明远一愣,然后转过头来,看到了付东再阴影里已经无情迅速老下去的侧脸,白发夹杂在黑发里慢慢生长。

然后,还像两年前那样,肖明远继续笑了起来。

“教练没有错,当时的STG,确实是表面看起来风光,实际上已经是强弩之末。”肖明远说。

“强弩之末,力不能穿鲁缟,”肖明远笑着说,“上单年纪大了,中单家里有事,下路两人组不想再继续电竞了,这个队,迟早都得散的。”

“您带我们队年龄最小的打野离开,是最明智的决定,”肖明远喝了一口水,“他那个时候还那么小,不应该折在我们的队里。”

“他一直都最听您的话,”肖明远笑眯眯托腮,“结果这两年真的培养出了LPL的第一打野。”

如果说,现在的肖明远能够上来骂付东一顿,付东两年来的心结就可以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