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曕守在院子里,听到她一直在哭。

徐王妃与母亲都在堂屋里坐着,魏曕不能进去,他要稳重,连在院子里走动也不合适,魏曕便一个人坐在走廊那边的美人靠上,垂眸看着脚下,一双手越攥越紧,紧到指腹都没有了知觉。

丫鬟们端着水盆不断从他面前经过,跨出堂屋时开始跑,见到他会放慢脚步,离得远了又会跑起来,好像要与老天爷抢着什么。

有水洒出来滴在地上,是红色的。

不知过了多久,产房里终于传出一阵洪亮的婴儿啼哭,还有产婆们兴高采烈的贺喜声。

“三爷,夫人生了,是个小郎君,您快过去看看吧”

金盏跑过来,又笑又哭的。

魏曕仍然坐在椅子上,看着她问:“夫人如何”

如果这孩子是她拿命换来的,那他宁可她一开始就没怀过。

他一问,金盏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姑娘受了很多苦,她都快心疼死了。

“还好还好,应该已经没有危险了。”

魏曕这才站了起来。

产房里面还在收拾,魏曕从母亲手里接过孩子,这孩子刚刚哭得那么响亮,现在竟睡着了,看起来很小,据说有七斤二两,在初生的孩子里面算是胖小子。

其实魏曕该高兴的,可一想到为此受了那么多苦的她,他就生不出什么喜悦的念头。

产房收拾干净了。

温夫人示意儿子先进去瞧瞧。

魏曕便朝两位母亲点点头,进去了。

房间里是浓郁的血气,她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只露出肩膀以上。银盏应该为她整理过仪容,一头似乎才洗过的长发全部绾在头顶,额头缠了一条寓意吉祥的红底抹额,可那抹额越红,越趁得她的脸颊苍白,才看到他,那双桃花眸里就开始一串串地往下掉眼泪。

“夫人别哭,月子里哭容易伤眼睛啊。”

不能魏曕开口,还留在屋里的一个产婆马上道,那语气带着一丝可能产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训诫。

很多长辈都这样,明明是好意,说话的语气却好像晚辈做了多大的错事。

魏曕就见她立即憋住眼泪,想哭又不敢哭的可怜模样。

“忍不住就不必忍,以后再注意。”

魏曕瞥眼那产婆,坐到她身边,目光落到她脸上时,早已收起了刚刚的戾气,甚至露出了平时都少见的温和。

殷蕙就又哭了起来。

哪里忍得住啊,从小到大她都没吃过苦头,今日却疼了一整天。

她哭,魏曕就帮她擦掉眼泪。

产婆在旁边看着,好几次欲言又止,不过方才三爷的眼神杀气腾腾的,她不敢再多嘴。

殷蕙终于哭够了,眼睛都肿了起来。

银盏递了一条温热的巾子过来,魏曕接住,先帮她敷敷眼睛,再把脖子脸又擦了一遍。

殷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她这个夫君,无疑是俊美的,就是太冷了,可越是冷的人,做这种动作时,越叫她贪恋。

“孩子好看吗”缓过来,殷蕙开始惦记孩子了。

魏曕就让银盏出去,叫乳母抱孩子过来。

见到孩子的时候,殷蕙忘了所有的痛苦,她看孩子的眼神,温柔得像春光下潺潺的溪水。

魏曕想,她都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五郎满月的时候,燕王为孙子赐名“衡”。

殷蕙喜欢衡哥儿,她更喜欢看魏曕与衡哥儿在一起的时候。

逗弄衡哥儿的魏曕,像一块儿即将融化的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笑容,比外面的艳阳还叫殷蕙舒坦。

从前的澄心堂只有他们夫妻两个,现在多了一个衡哥儿,终于有家的样子了。

“娘她们都说,衡哥儿长得像您。”

夜里,殷蕙也会依偎在魏曕怀里,说一些儿子的事。

魏曕大多时候只是嗯一声,表示他有在听,如果他觉得需要嘱咐什么,则会直接说出来。

殷蕙很满足这样的生活,澄心堂就是她的家,无论在妯娌们那里听到什么闲话,不舒服也只是一阵,只要看到可爱的儿子,只要夜里魏曕抱抱她,殷蕙就舒服了。

没想到七月里,公爹点了魏曕与世子一家去金陵给建隆帝祝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