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哼哼两声,为其鸣不平道:“送葬的成了行医的,果然是老天有眼啊。”

胡桃没有回话,眼底隐隐有些忧愁,或许只有在提起自己爷爷的时候,才会短暂的安静下来吧。

空的疑惑不减,反而更加深厚了不少,“开始就是理念不同,也不至于这样吧?”

“若是寻常医家,倒也就罢了,毕竟往生堂最开始,做的也是类似医生的工作。”胡桃目光一闪,瞥了一眼长生,咂嘴道:“但听爷爷说,他们当年遇见的药师,浑身带着不妙的疠气。”

“沉玉谷这一脉治病救人的方法,更是有悖生死之论!”

“有悖生死?”空顺着胡桃的目光,看向长生。

胡桃一挑眉头,仿若诱拐孩子的坏蛋,狡诈说道:“详情我也说不上来,爷爷当年只知道个大概,白术这家伙,又一直提防着我。”

“不过这也说明,他们这一脉身上,多半真有什么隐秘。”

她双目微阖,直勾勾盯着青发男人,又说道:“而且白术对所谓的不死,似乎有强烈的执着,不知道这跟隐秘有没有关系?”

空表面不露声色,心中却是一震,不死此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大的诱惑。

长生眼里满是怨气,不忿道:“别不了解就瞎说啊!这是沉玉谷必须经历的宿命,你……”

“胡堂主说的,确有些没错。”白术抬手安抚着长生,温声道:“告诉他们吧,没事的。”

长生沉吟一阵,疑惑地看了眼还在解针的七七,又望向无法动弹,只能略微颤眼的一袭黑衣,缓缓说道:

“包括白术他们的师父在内,我的历代契约者,无不短寿而终,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白术微叹,说道:“彼时曾有疟疾肆虐人间,一名药师立下宏愿,要根除世间疾苦,可凡人纵有仁心妙术,亦难敌天灾肆虐。”

“就连最亲近之人也纷纷染恙,将于药师诀别。”白术面露苦涩,似是想起自己这近乎相同的境遇,目光中的那缕烛光微微摇曳。

“传说沉玉谷的群山深处,住着能医百病的药君,药师孤身拜山,却只在山中寻到一条耗尽力量,气息微弱的白蛇。”

长生吐了吐蛇信子,道:“那时,我还不是人瞳,对那个善心的药师,这样说道:签下契约,与我共生,我便传你救人的秘法。但切不可忘记,此法终会害己。”

白术接着说道:“药师以超越凡人的手段,逆转生死,唤来奇迹,但离别依旧不期而至,只是与世长辞的人成了耗尽生机的药师。”

“最终,药师将契约传于他最后的一位病人,也是他最中意的弟子,那名药师决定,要用这条性命,去挽救更多的性命。”

“一代如此,代代如是!”白术目露追忆,喃喃念起了师父留下的绝笔信,“自我继承契约以来,对历代选择的道,与我未来将行之道,都坚信不疑。”

“直到我欲以此法,去救治一位……后辈的至亲,她哀求我莫再自损生机,说这是饮鸩止渴的邪法,说这是有悖天理的毒术。”

“她说自己不愿用一位至亲的牺牲,去换另一位至亲的性命,那时我才想起,在吾师辞世之际,我心中的痛楚,与病榻前的家眷,又有什么分别?”

“因这契约早逝的一条条性命,又何尝不值得挽救?这份契约于我们而言,究竟是药是毒?”

“我余下的时日,已然不足以得到答案,我将这一问,与长生一同托付给你,惟愿你能找到,解除此症的药方。”

长生也不免有些黯然地说道:“一次又一次,无论我怎么给他们提醒,帮助他们调解,都改变不了这结局。”

“你呢?如今可有答案了吗?”长生看着共生的男人,悠悠问道。

白术将手一摊,明知故问道:“我若放弃契约,无人共生,你会如何?”

“嗯,大概会剩下最后一点时间,会回药君山,好好地睡一觉。”长生在白术盘旋着,最终来到摊着的手上,与其遥相对视,平静道:“然后就可以去见我的老朋友,你的师祖们了!”

“那便不用再考虑了。”白术目光炯炯,声音轻柔却很是坚定,道:“既然眼前就有值得挽救的生命,我又知晓挽救之法,还有什么不救的道理呢?”

“又是一样的答案……”长生喃喃自语,实际上,她更想让白术放弃自己,虽然这样会有许多疑难杂症,会无法痊愈,但至少,白术可以活着,活到寿终正寝。

但白术既是被选中之人,自然怀有一颗仁爱之心,甚至于执着长生不死,想要以此来避免其他人,也和自己与师祖们同样的遭遇。

他是一位善良的人,也是一位合格的药师,但在为病人奔波之时,却是忘了为自己考虑,忘了亲友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