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令元坐在床尾的圆墩儿上。

他正经危坐,面无表情。

萧萦抬手捏眉心:“觉得我说话不好听吗?”

的确不怎么好听。

但也不足为奇。

萧萦本该是如此。

他幼时养在披香殿,在皇后跟前的时候,曾见过萧萦是何等威风凛凛,连宫里的皇子公主也随意欺负,一点情面都不留的。

她是昭王府第一个女孩儿,又是嫡出,身份贵重,昭王呵护疼宠,连官家和皇后都很疼她。

小时候萧弘霁他们几个很让着小娘子,每每萧萦耀武扬威,从不计较。

萧萦只是在他面前有所收敛而已。

她嘴巴毒,不是今天才毒。

说话不中听,人家说恶语伤人六月寒,这话放记载萧萦身上最合适不过。

只是太多年没有听到过,尤其是拿这样的话来挤兑他,一时间确实不大习惯罢了。

萧萦自己就笑了:“善初哥哥会不会不明白自己的心呢?”

“不会。”

裴令元斩钉截铁答了一句,斜了眼风扫量过去:“就好比这些年我对郡主无意,十年如一日,从没变过。我一直知道我的心,想要什么,不要什么,如何不明白?”

萧萦呼吸一滞:“因为王昭昭?”

裴令元眯

了眯眼:“是与不是,对郡主而言,还重要吗?”

不重要。

十年。

一个女孩儿的十年,何等宝贵。

可萧萦也没觉得后悔。

时至今日,只有释然。

裴令元至少从没有欺骗过她。

一直都不喜欢她啊,是她傻乎乎的信了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没有王曦月,也会有别的女郎。

反正走进了裴令元心里的那个,不是她,也不会是她。

从前,现在,未来。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可强求,也强求不来。

人家说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萧萦早就知晓。

她脸上的笑意淡下去,眼底爬上些许苦涩,不过短短一瞬,又散开:“不重要。世子不喜欢我,我用了十年也没能暖化世子如磐石般坚硬的心肠,本以为世子一辈子就这样了,也没什么不好。

我喜欢你,心悦你,哪怕你是铁石心肠,谁家小娘子在你这儿都是一样,相比之下,我反而是那个特别的。

却原来,并非如此。”

裴令元眼皮沉了沉。

萧萦撑着身子坐起来一些,歪了歪头望过去:“你是不是在盘算着,今日把话说清楚,来日我会对王昭昭不利?”

裴令元面色一凝。

他虽然不说话,萧

萦却明白了。

“我当日就说过,你未免太小看我萧萦。”

她把话音略略咬重一瞬,旋即又端得平缓起来:“我这人不信命,也不信天注定,所以努力了十年,以为总有一日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现在想想,还是算了。

其实自从你言而无信,撇下我,匆匆赶去河间府那日起,我心里就开始不安,觉得你就要不属于我了。”

“郡主慎言。”

他半晌没吭声,一开口,又是这句话。

萧萦舌根都发苦:“对,你从来都不是属于我的。只是我一心以为——但从那时候起,我心里有了感受,你与我,会愈行愈远。

果不其然。自从王昭昭来了凤阳,她几次三番出事,你百般维护。

人前人后,你这个表兄做的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