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体明堂出来,崔氏的眼尾红红的。

她还在家里做姑娘那会儿就是最要强的性子,从小就最不爱掉眼泪,觉得那最无用,又解决不了问题。

一辈子到现在,要说她有什么不顺风顺水,崔氏冷静下来想,真是没有。

非让她选,无非是当初大郎被传召到旧都,不能在她身边,哦是了,还有接二连三生孩子的时候,太疼了。

就连夫主纳妾,她都没有皱过一下眉头。

今天眼眶湿润,是真心觉得难过。

那种酸涩感,涌上心头,不是替谁委屈。

跟着她的妈妈也是经年陪嫁来的,出了体明堂的月洞门,扶着她,柔声哄:“夫人也不要太难过,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早晚有那么一天的。”

她还是懂崔氏。

话音一落下,崔氏眼角的泪珠立马就滚落下来。

她递了帕子过去,崔氏接了,深吸口气,擦干净:“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听老太太交代这些话,是另外一回事。”

崔氏声音里还是染着几许哽咽的:“妈妈知道,从我嫁到侯府这么多年,老太太对我有多好,从来也没拿我当儿媳,是真把我当亲生的女孩儿看待的。

当初侯爷纳妾,老太太生气,罚侯爷跪了一夜祠堂。

好多年

后,我才从侯爷那儿知道,当初老太太骂他,说我从清河郡嫁到凤阳,这么远的路途,我也是崔家掌珠,他不说好好呵护,还这样作践我,简直不配为人。

妈妈你看,从那之后,侯爷这辈子都没再提过纳妾的事儿。

甚至连四郎都是在我身边养大的。

我一直都知道老太太对我好,从前总想着我多孝敬她一些,一辈子这么过来,就好像阿娘一直在我身边是一样的。

可突然有这么一天,就真的……”

崔氏哽咽的几度说不下去。

她眼眶红的太明显,身边跟着的妈妈拍着她后背帮她顺气儿:“夫人何必想这么久,日子不都是一天一天过下去的,老夫人自个儿是个最想得开的性子,这就是夫人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这样感受的原因了。

老夫人上了年纪,原也不是今天才有年纪的。

是提到了这些事情,话赶着话说到此处。

奴婢听着老夫人的意思,其实是托付表姑娘和表少爷,不然也不跟夫人开这个口。

还有四夫人那边……要奴婢说,这回的确是夫人太谨慎了。”

崔氏这会儿情绪稍微控制下来,平复了不少。

谨慎二字,在她身上其实很少用得到。

不是说她做事站前不

顾后的鲁莽,只是从前她雷厉风行,胆子又大,多少事情都是大手大脚放开了去做的。

就好比王元明婚配这个事儿吧,她是当家主母,又在老太太跟前得脸,真有了想法,直接说就是了,哪里还管什么柳家不柳家。

如今却收敛太多。

崔氏深吸了口气,更加把那口气给缓下来:“妈妈还不知道我吗?”

她先是反问了一声,然后才说:“老太太有句话说的是对的,杨氏和申氏都不中用,这偌大一座侯府,今后只能靠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