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披香殿时,羊皇后刚重新梳妆打扮过。

她拉着王曦月说话那会儿,真情实感哭过一场,哭红了眼,也哭花了妆。

此时即便重新上妆敷了好些粉,眼尾的红晕依旧清晰可见。

乾元帝有很多年没见过她哭鼻子了。

年幼时羊皇后是个娇气包,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表兄,动辄就要撒娇哭鼻子。

天冷了要哭,天热了也要哭,吃的喝的不合口味更要大哭一场。

那都是她的好姑母娇纵出来的。

当然了,在她还很小的时候,不论先帝与太后,还是他自己,也都是很纵容宠惯她的。

毕竟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生的那样好看,举手投足都是可爱,谁见了不喜欢呢?

长大后她学会了端方持重,在外行走从无行差踏错,也只有在私下里才有些娇蛮模样,更多也是做给她看。

成婚后他身边又有了徐氏,那是抑制不住的喜爱,发自肺腑,他知道不该这样,很对不住羊氏,但就是控制不了。

只要徐氏在,他永远看不见别的人。

什么青梅竹马,都再顾不得。

她却一次也没哭过。

小时候那样爱哭的一个姑娘,自己的夫君被人分了去,连爱也一

并被抢走,却再没在他面前哭过一回。

他有时候想不通,去问过母后。

那时候母后说,羊氏是真的寒了心,人心都伤透了,根本就不会再指望他什么,夫妻两个一处,搭伙把日子过下去就算了,那些情情爱爱的心思都湮灭了,才会是如今这般情景。

他后悔过。

但也只在那时后悔了一瞬而已。

乾元帝想起从前的很多事,就是因为目光所及,见了她眼尾的猩红。

他皱着眉头,缓步靠近,她还坐在铜镜前,他站立在她身后,一抬手,落在她肩上,稍稍用力,往下轻压了两下,几乎是叹着气说:“有很多年没见你哭了。”

羊皇后嘴角动了动,但又实在笑不出来,后来反手握上去,牵着乾元帝的手,从她肩上拿掉。

然后她才起身,作势要见礼。

乾元帝心内是有愧疚的,这么多年,一直都有,直到这次萧弘霁的事情闹开,那种亏欠感才达到顶峰。

于是在羊皇后的礼周全之前,先行扶上去,让她免了礼:“不必了,坐着说会儿话,后半天还有事情要忙的。”

他温热的手掌顺势往下游走,牵上她,拉着一道入了东次间去。

“我也

有日子没这样陪你坐着说说话了。”

罗汉床上才坐下,乾元帝侧目过去看羊皇后。

羊皇后掀了眼皮回望,与他四目相对,轻笑了声:“政务繁忙,官家没有时间,即便是忙里偷闲得了空,还要把时间挪给贵妃和淑妃,原就是没时间陪我的。”

她从前不会这样言辞锋利的。

乾元帝呼吸一滞:“因为大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