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润走的那天盛京乌云密布。

早起天色灰蒙蒙,一场瓢泼大雨不知道何时就会落下来。

这时节凤阳本不该多雨,似这般很是难得。

黑压压的云团笼在头顶,压得人心里难受。

到如今徐润什么排场都不肯要,贵妃却怕归程遥遥,途中遇上什么不测,其实她们这些人心照不宣罢了。

谁让萧弘霁从前到处得罪人呢?

他金尊玉贵,没有人能报复,拿他出气都不行。

现在他落难了,徐润好像可以做那个出气的活靶子。

贵妃想得周全,求到乾元帝那儿,乾元帝疼她,也肯给徐家体面,从禁军中抽调了五十人,一路护送徐润回东海去。

如此一来,再想低调行事,也不大能够。

时辰虽然早,城门出入的人却已经多起来。

徐家的马车本就惹眼,禁军护送更引人驻足侧目。

王曦月她们几个早起来相送,几个姑娘心里都有数,这一别大约就是今生再见无期。

徐润说得再好听,她们应得再痛快,可是分别过后桥归桥路归路,今后各自成婚就更是山高路远。

“也算成全了你徐大姑娘的体面和排场,不然真的一人一车灰头土脸出城归家,我看着

心里都不是滋味。”

许宝妆这样素日里大.大咧咧的性子,分别时都红了眼眶,拉着徐润久久的不松手,说到后来声音里染上几许哽咽:“我……我给你准备了礼物,本来想给你打条络子之类,自己动手心意更重,但时间太短了我赶不出来,就选了别的,一会儿你都带上。以后要是得空……”

后面的话,并没有人拦着,她自己住了口没有再说下去。

以后徐润根本就不会来盛京,这也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朱静怡上前三两步把人拉开一些:“今日天实在是不好,眼看着乌云压城,怕是要下一场暴雨,但你定了今天启程,官家又点了禁军护送你回东海,我们也不好拦着你,咱们说会儿话,还是尽早动身,早些到了驿馆安置还好些,不然路上下起雨来,难行又危险。”

徐润笑盈盈看她们,仔仔细细听她们说话。

耳边有风声飘过,还是过路行旅的窃窃私语传来。

曾几何时,徐润目空一切,这些人和事她全都不放在心上。

现在自己沉静下来,身边倒多出真切的关怀。

“你们准备了礼给我,上回吃饭也不说带来,我好给你们预备回礼,

现在不成了,我没那个心思弄这些,只好白拿了你们的东西,要是有机会再回你们的吧,或是等我回了家,给姑母写封信,托她替我备下礼送去你们府上。”

许宝妆一听这个就又想上前,奈何朱静怡拽着她手腕,把人拦在身边,就是不让她动。

她无法,撇撇嘴:“她都要走了,见面也就这么会儿,老拦着我做什么呀。”

还不是为她一向最没分寸。

连徐润眼底都泛起些无奈笑意。

王曦月没接她要回礼的话,站在那儿好半晌,才总算开了口:“山高水远,此去一帆风顺,平安归家最要紧。”

徐润说好:“来日方长,说不准以后真还有见面的机会。”她盈盈笑着,“等你大婚那日,我在东海陪上一杯酒,就算我喝了你的喜酒了。”

“那可说定了。”王曦月从袖袋中取了个什么东西,朝她方向递过去,“我绣成好些天了,一直没给你,怕你不喜欢,又觉得临近分别,总归太矫情了些,你大约也不喜欢这样,咱们就说说笑笑,哪怕送你离开盛京,也是欢喜的。但……你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