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出身水泊草寇,蒙受天恩赦了旧罪,但之前与朝廷积下的旧怨,一时片刻肯定化解不了,少吃两块肉、少喝两口酒怎么了?等到灭了田虎还少得了吃喝?但是现在我们寸功未建,却似旧时那般性子行事,让省院的官员怎么想?处死何成都不一定能消除影响,何况还要护着他不杀”

“哥哥所言甚是,处死何成是端正态度,之后才好求请宿太尉斡旋,否则奸党定会参奏攻讦,说不定还会牵连宿太尉。”

除了吴用站出来附和宋江,剩下卢俊义、公孙胜都默默看着。

卢俊义知道徽宗单独召见杨长,所以对杨长的行为没有太意外,而公孙胜素来恬淡、从不管营中之事。

杨长环顾左右,一脸风轻云淡,说道:“省院人怎么想,奸党参奏攻讦与否,宿太尉是否被牵连,现在都只是猜测,不如先派人问问再说?何成虽不是天罡地煞,但却为梁山出生入死,就这么草草了事,岂不让众将士心寒?”

“自作孽不可活。”宋江摇头叹息:“若不是他冲动行事,怎会酿成苦酒?我们都不想他死,但他杀了省院厢官,咱们一点态度都没,反而主动回京找人质问,你让宿太尉怎么想?让陛下怎么想?”

“怎么想?”

杨长背负双手,望着大帐外方向,喃喃说道:”事情总有前因后果,何成杀人的确有罪,然而起因却不在他,既然我们招安受了皇命,就该按大宋律法办事,何成应交有司审查定罪,自行处置反显理亏,诸位哥哥以为呢?”

宋江、吴用听后凝眉沉思,卢俊义顾盼左右小声搭话,言曰:“兄长,适才杨兄弟所论,似乎也不无道理”

“嗯?”

宋江见卢俊义帮腔,暗忖强杀何成恐不妥,于是向杨长询计问道:“你既要保下何成,那就说说接下来怎么办?”

“省院克扣酒肉在先,我们可请示宿太尉定夺,就说是我极力要求的。”杨长准备给宿元景也来个狐假虎威。

“嗯?”

宋江蹙眉想了想,随即点头应声:“好吧,就为何成争取一次,我马上派戴院长回京,也不知此事要耽搁多久,会不会影响我们征剿”

“哥哥不必担心,此事应该很快有定论,现在距离入冬尚早,有足够时间留作用兵,也正好趁现在盘桓在陈桥,提前定下破敌之计。”

“也好。”

听了吴用的分析,宋江心下稍稍安慰。

他唤来戴宗嘱咐交待,便打马各营巡视提醒,之后才返回中军商议。

杨长作为副先锋,有资格列席发表观点,但他之前统军不过千人,还主要是跟着捡尸体,对攻城略地比较陌生,所以他与卢俊义、公孙胜一样,只是坐在帐内旁听。

真实战场与游戏不一样,那得讲究天时地利与人和,杨长此时旁听并非因为谦虚,他现在的确缺乏实战经验,不想纸上谈兵、误人误己。

身处权利中心的五人,全程只有宋江和吴用在表演。

两人开始从调度兵马战船,说到从什么位置开始突破,在什么地方安营扎寨等等。

还没讨论出所以然,帐外天色就暗沉下来。

杨长遂辞众人回己帐,他陪扈三娘用完晚饭,正准备休息就寝之时,突有小校请他去议事。

宿元景,连夜到了。

等杨长出现在中军,宋江就像学生告老师那样,指着他向宿元景说道:“恩相,杨长现在来了,是他拦着不让杀”

“真是你的意思?”

宿元景话虽如此,但话中的‘你’并非特指杨长,杨长察言观色能听懂。

“恩相容禀,何成固然有罪,但祸首不在他,官家下旨犒赏,厢官故意克扣,尚不知是个人行为,还是省院有意为之,此乃欺君之罪也”

“这可不兴说!”

杨长一顶大帽子扣下,急得宿元景慌忙打断,沉声提醒道:“本官已经去过省院,此事确系个人所为,不可妄加猜度牵连他人,现在省院厢官死在此地,判个杀人偿命之罪不在话下,伱拿什么依据保他不死?”

“原因有三。”

杨长竖起三根手指,不紧不慢回答道:“其一,我大军出征在即,处死何成有妨军心,倘若因之影响剿贼,则因小失大也;其二,那俩厢官若是个人所为,克扣赏赐除了抗旨不遵,还故意用恶言破坏团结,抹黑陛下的声誉,如此就死不足惜;其三,何成质疑酒肉不够量,即相信陛下爱军爱民之心,他杀人不光是维护自己,更是维护陛下的威严,我以为何成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这好个光明天尊”

宿元景没想到杨长这么能扯,可这些言论听起来却真有些道理,于是摇头叹曰:“估计满朝上下,也就你敢这么想,既然杨先锋言之凿凿,本官这就连夜回京去,明早奏请陛下圣裁。”

“多谢恩相。”

杨长躬身行礼之际,宿元景走过去拍着他后背,轻声说道:“省院不会任人拿捏,陛下也会斟酌考虑,所以不要太乐观,遑论何成有功”

“小人不敢奢望,只要能留何成一条命,戴罪立功就行”

“呵呵。”杨长态度大转变,把宿元景直接逗笑了,摇头感叹:“刚才还义愤填膺,现在却这般务实,光明天尊也是凡人”

“是是是。”

宋江见宿元景笑了,心里也觉得此事有门,旋即陪着笑脸接下话腔,扶着宿太尉衣袖说道:“恩相说得对,我们都凡人,小可送你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