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让明智把她装了私货的车赶到屋后面去,余下五六辆车挤满了院子外围,一字摆开。 又叫明德给一同回来范子栋收拾出一间空房里,先把人安置了。“读人喜清静,我看室旁边那间挺好。” 王雁丝交待完,又回院里安排诸事。 同去帮忙的汉子们都知道具体情况,停好了车,便各自赶紧回家取银,抢占第一批,抢先买点合用价美的物品及过年粮食。 阿天也去请二爷,“我们也回去吧,家去看看家里要添点什么,一会过来一并带回去,路上塌了好多处,不是人命关天的事,这段时间村里要戒严一下,别让人进出了。” “这么点事,你去办就行。”二爷目光落在在院外指挥众人的某个身影上,有点心不在焉:“那个王氏怎么这么多事,这些人自己就没点主意?” “二爷有事要吩咐顾家嫂子?有事你老说,侄儿去代传。” 二爷听着烦,“什么嫂子?什么吩咐?乱七八糟,有没有点眼力劲儿?” 无端受了一顿排头,阿天还是好脾气地站着,脸上更没有怨怼之色,“若无事吩咐,先家去?老祖母等得久了,怕也要担心,总得先报个平安。” 二爷目光犀利,凉凉地剐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 阿天低着头不说话。 那个声音又说:“不管知道什么,都给我吞回肚子里去。要是坏了我的事,你也不必在我跟前服侍了,让他们再另行选人来。” 阿天仍然默着,只是足下微动,往旁边挪了两步,让开正对着院中的位置。 这当口,王雁丝在院外朝阿天招手,“还杵着干啥,后生仔动作麻利点,赶紧的回去换身干爽的,通知人去呀。” 阿天含糊地应了声,去看二爷的脸色。 “她既点了你的名,去吧。” “那你?” “我自有成算。” 阿天又作了个揖,小跑着出了顾家。 同去的人互相通知,一传十,十传百,村里人基本都得了消息,带着银陆续过到顾家大院挑自家需要的东西。 得知外面路已经不能走,顾家好心带着人把东西捎回来,来卖东西的人,都会感激一翻,恭维几句。 做人嘛,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该说谢谢时得说,这毕竟是雪中送炭的事。 但总有那么一两个占惯了便宜的人,觉得全世界都得以他为中心,凡事先他后人,不然就是存心针对。 “这是什么鬼,还有这价,真是镇子上的价?不是我说,顾王氏啊,你都来咱们村落户了,银子也不是这样赚的,顺带手的事儿,哪能赚我们的钱呢?” 王雁丝忙是脚不沾地,和明智一起给挑好了东西的人,按着提前写好的价码表一样样算总价。 连明礼都拉来帮忙了,专门负责复核。 听到这不和谐的声音,她眼皮都没抬:“没关系,你收好你的银子,可千万不能吃我家这个亏。” 那人一窒,“倒也不是这样说,隔离邻舍的,你少赚点,我家也懒得专门出去一趟。” 旁边有人扯衣提醒他,“快别说了,东家一分钱没赚,自己搭人工搭钱给大家行方便的,我们同去的都看着呢。” “什么呀?你是不是也分钱了。” “看你是我四婶,才提醒你别闹难看了惹人笑话,谁赚你钱了?” 四婶:“这么大声干什么,做贼心虚啊,分了多少,你悄悄儿告诉我,我不告诉旁人。” 那小伙明明是好心,却被兜头泼脏水,气得扭头不肯搭理她。 四婶撇撇嘴:“神气什么,不就进了顾家做事嘛,摇头摆尾哈巴狗儿似的,做给谁看呢?” “四婶!”那小伙恼极,后悔刚才自己多嘴,现在大伙都朝他们这看过来,倒像那不知好歹的人是他似的。 他忍不住赶人,“你要是这么多不满意,干脆就别买了,自己家去。” 四婶不依:“凭啥,人人都能得着方便,凭啥赶我!你们针对谁呢?” 她越说越大声,越说越不像话:“厚此薄彼,拉帮结派,你们密谋什么?” 家里有人同去帮忙了的那些人家,此刻看她的眼神,活像在看马戏团耍猴。 被这么多异样目光齐刷刷盯着,四婶也不免心底便有点发毛。 恼羞成怒道:“都看我干什么,说错了吗?你们在人家家里做工,被人诓了银也不好意思说,不敢说。现在我来当这个坏人,要是她良心发现,把价格便宜了给我们,那得好的还不是大伙?别分不清好赖人。” “你可闭嘴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谁稀罕你出这个头?你闭嘴就是行善积德。可千万别再开口喷粪。” 谁这么会说话?全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 众人循声望去,见是刘大成他娘,正扛着个蒌子走进来。 大成娘刚才家里有事耽搁了,大成又不得闲,媳妇和丫头都在顾家帮着工,还没到下工的时辰。 左右后面除了煮夜食也无事,这点事就由自己主理了,两家离得近,要是挑的多了,走多两趟就是。 哪知一进门,就看到平时最爱占人便宜的孩他四婶在大放厥词。周围的人全是一脸不知拿她如何是好的神情,当即不留情面地怼了她一顿。 刘大成在村里家底和口碑都是非常不错的,而且他本人,又跟有泉那些人打小一条裤腰带长大,感情甚笃。 有泉性子平和,不足以让人惧。但他身后有五爷,族中有名有姓的人,除非是不想在刘家村过了,否则谁无事去得罪他们? 到了刘大成这个年纪,无论年纪,身份,号召力,都已经是村里的中流砥柱。 他们与族宗又不同,族宗是村里的权力集中点,刘家村的大事都由族宗商量议定。但当事情议定,分派下来时,就需要刘大成他们这样有号召力的青壮年带着人干。 族里五爷是最好说话的人,尤其是对着有泉的这些光屁股玩伴,能帮就帮。 心思多些的人甚至想到过,这或许是族里几位爷有意为之,五爷的这种向下包容式示好就像一道桥梁,搭着河的两边,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是以,四婶见呛她的人是大成娘时,愣是没敢如方才那般尖酸刻薄一番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