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令元说的隐晦,王元明心里是有些明白的。

哪怕是离开李家之前,阿爹阿娘也特意把他叫到跟前叮嘱过他。

勋贵人户之中,凡事都要三思而行,多思多想,才能不出差错。

从今天起他就是身份贵重的人了,伯爵府的嫡长子,来日是要承袭爵位的,他走丢太多年,而李家也没能给他有关高门勋贵的教养,他归家,也恐怕外人会指指点点,甚至笑话他。

行差踏错总有惹人笑话的地方,或许有人为他撑腰出头,可总归自己心里面是有数的。

宠妾灭妻,这四个字陌生又熟悉。

话本上也没少见,高门里也有听闻,他们做平头百姓,平日里苦中作乐,拿这些来做谈资,说起来谁谁谁家又闹出什么样的笑话,那一家又有妾室蹬鼻子上脸踩在发妻原配脸上。

只他们小门小户,一家子吃喝都快要顾不上,根本不可能纳妾买通房,是以这样的事情才几乎不可能发生。

王元明心口一窒。

他记忆中已经没有亲生母亲的音容笑貌,对过去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可是乍然听裴令元说起这些,心底的痛无法言表。

“他……知道你们找回了我吗?

裴令元又去看王曦月。

王曦月定了心神,沉声说不知道:“我已经同忠敬伯府没了关系,名义上我还是王家女郎,可当初表兄接我到凤阳侯府,就是因为我在家里被逼的几乎活不成,宠妾灭妻的事情我们的阿耶做了几十年吧,自从阿兄走丢,阿娘病逝,他越发不把我放在眼里。

横竖是同他要断绝父女关系的,所以这次机缘巧合得到阿兄的消息,我也没想着告诉他。

而且他病了,病的很严重,带病延年,已经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够医治他,只能奉养起来,养一日便算一日,养一年就算一年。

好多事情他也没有那个心力去顾及了,阿兄归家的事情,有表兄帮我,用不上他。”

她语气口吻之中多有嫌恶。

王元明隐隐猜得出,过去那些年,他在李家只是吃穿用度上穷苦了些,可是阿爹阿娘待他极好,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呵护,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了他。

但阿妹不是。

她在伯爵府锦衣玉食,金银玉石堆砌着长大的女孩儿,却无人爱护她。

小小的年纪,没了嫡兄,又失了亲娘照拂,那高门之中,大概妾都能踩在她的头上作威作福

她是看着别人脸色长大的,阿耶又不心疼她分毫,根本不把她这所谓的嫡女放在眼里。

王元明忍不住抬起手来,温热的掌心落在王曦月发顶,轻轻抚了两下:“不说就不说吧,我也别扭不自在,走丢了这么多年,我又失忆了,所谓阿耶,对我来说毫无记忆,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

他要是满心热情的在家中等我回去,见了我痛哭流涕,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他唇角略略上扬,眉目舒展开来:“况且听你和表弟的意思,他从前对阿娘不好,对你也不好,至于我,若非是伯爵府的嫡长子,他一样不看在眼里。

我也读过的,明白道理。

他生我一场,我固然该报答他的生恩,可他若不是个好的,我原也不必孝敬。

父慈子孝,他不慈,我如何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