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程大人到底有没有把考题泄露给你们啊?”

“放屁!凭我唐寅的才学,摘那状元桂冠就如探囊取物,何必干这卑劣勾当!”

唐寅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中还隐隐闪烁着几点泪光,看上去既愤怒又委屈。

顾钦烽虽然对唐先生的遭遇表示同情,但看到这副表情时,还是忍不住想笑。

好在他控制住了。

“那会不会是程大人把考题卖给了徐先生,而你跟着受牵连了呢?”

唐寅又灌了一口酒,叹道:“我只能保证自己清白,别人我就不敢妄自揣测了。毕竟这件事纯属空穴来风,最后连朝廷都没查到确凿证据。”

“既然没查到证据,就应该恢复你们的功名啊!”

唐寅无奈地笑了笑:“哎,事情已经发生了,谁还会在乎有没有证据,世人只愿相信他们想要的真相。朝廷为了平息舆论,将此案的涉事人员全部处罚。程大人被勒令致仕,不久便愤郁而亡;华昹因「举报不实」,被贬出京师;而我和徐经则被革除士籍,永远不能参加科举。”

顾钦烽唏嘘道:“可惜先生大才,却只能空老于林泉之下。”

“十年寒窗终成空,岂有颜面回江东。在从京城返回苏州的路上,我走一路喝一路,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让所有人都认不出这就是风流倜傥的唐伯虎。一连喝了三天三夜,我醉倒在黄河边上,醒来时却见一位邋遢道人坐在我身旁。他见我醒了也不搭话,只是痴痴地冲我傻笑,接着又递过来一坛酒。”

“你喝了?”

“喝!为什么不喝!我当时心已成灰,别说递过来的是酒,就算是砒霜我也照喝不误!我和那道人你一坛我一坛,一直从天明喝到天黑,喝到天昏地暗,喝到日月无光!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坛,直喝到人事不省。当我再次醒来时,那个道士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这个东西。”

说罢,唐寅从怀中掏出一本,封皮竟是一张白纸。

顾钦烽接过来翻看,越看表情越严肃,这居然是本武功秘籍!

他恍然大悟:“难道先生的一身绝学是拜此所赐?”

唐寅微微点了点头。

“那可真是祸兮福所倚啊!”

“对你们习武之人来说,这玩意可能算个宝贝,可我对它并没太大兴趣。不过既然考不了功名,也只能拿它打发时间了。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就是喝酒练功,练功喝酒,循环往复,混吃等死。”

顾钦烽又问:“那您后来怎么去了宁王府?”

“此事说来话长了,且听我细细分说!”

此时唐寅已有八分醉意,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子,手里还提搂着一坛酒。

随后捏着戏腔唱道:“我本是落魄生,终日醉酒当歌,不求荣华富贵,只愿了此残生。忽有一日,一位不第举人登门拜访。他说那宁王千岁正招贤纳士,因慕我大才,特来相邀。闻罢此言,我那一腔凌云志,重上九霄云,收拾好行囊,便随他踏上征尘。本想一展胸襟,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那宁王并非贤主,所谋之事也非正道。道不同,不可为之谋也!可他那些肮脏勾当已全被我知晓,他又怎肯轻易放我离去?”

“于是你就装疯卖傻,试图让他们放松警惕?”

“然也然也!孺子可教也!当年孙膑住猪舍,以避庞涓迫害;太宗装疯汉,以躲建屠刀。我唐伯虎效仿前人,最终逃离虎口。”

“那先生今后有何打算?”

唐寅将坛中酒一饮而尽,随即猛轰一掌,前方湖水顿时兴起惊涛骇浪,万里长空瞬间倾下急风骤雨。

待雨过天晴,湖面也重归平静。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