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时,偏偏不知从哪儿跑来一匹惊马,看看就要踏碎小小脊骨,母亲拼了命地去抱她,结果她无碍,母亲却伤了一足,至今行走跌跛。

“小姐,惊到您了,还请责罚。”孙甘在车外道。

闻言钱禾才惊觉车子早已停稳,她立刻挡开青桃要扶她的手,自己爬起来,打开车门。

一辆独轮木车歪在街心,米袋洒落,一个脚夫带着几个妇人正在收装。他们手下忙着,眼睛却是望向街侧的人群。

密密麻麻的人挤在一处,却甚是安静,微风吹过,只有袖摆的沙沙声落进钱禾耳朵。

她悄悄踮脚,奈何人墙圆厚,根本瞧不见墙内光景。

孙甘又道:“一个脚夫突然倒地,不省人事,惊到了卖糖的小童,小童大哭大跑,差点撞上马,多亏池公子……”

“醒啦!”

人群中突然传出欢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钱禾抬头,见人们主动退开,一个五十多岁的脚夫慢慢站起,试着走了两步,然后深深拜谢侧旁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身穿碧绸曳撒,挺立如松,长目厚耳,唇角噙笑,正是池舟。

池舟拦下老脚夫的谢礼,又叮嘱了几句,便转身往马车这边走来。身后响起连连称赞与掌声。

钱禾赶紧坐回车里,“砰”地关上车厢门。

青桃小心地问她,刚才摔倒,可有碰伤。

“人受伤,该找大夫郎中,他个呆子充什么良医!就知道逞能!讨厌!”

青桃闻言,抿唇轻笑。

“你笑什么!”钱禾瞥她一眼,“我说的不对吗?”

“对!这池公子也真是,救人也该说一声,这让人猜谜,不好!”

“嗯?”钱禾总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正要琢磨,却听一声鞭响,车子再次启动,而青桃则开始帮她理衣,说红色很衬她,让她多穿。

两打岔,思绪便断了。好在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钱禾遂即丢开不提。

路上这一出耽搁了工夫,后来又遇上顺天府尹姜昕出街肃静避让,钱禾看见家门时已过午正。

池舟下马,走到车前,抬手扶钱禾下车。他望向她,神色平静、自然,好似之前的吵闹、冷战都未发生。

没血性的怂包。

钱禾暗道,刚要避开,却听他低声道:“可是要让我抱你下来?”

“你敢!”

钱禾下意识地后退,面前人一把牵住她的手腕,“别让岳丈大人担心。”

话音未落,一声欢喜从大门里传来。

“可算来了,我正要派人去接你们。”

钱敦领着一大家子人,喜笑颜开地迎到门前。人多影乱,惊起门前柿树上的雀鸟。

“愣着干什么!阿禾,快下来!”

此时此刻,不宜纠缠。钱禾只得就着池舟的手,款款下车。甫一站稳,她就要抽手,谁知池舟不放,直到两人并行至尊长面前行礼,才松开她。

“自家人,无需多礼,行之啊,你就是太规矩。”钱敦笑眯了眼,他今天穿了簇新的驼绸道袍,头戴四方巾,日光下好似一位缙绅。

看着父亲欣喜宽慰的模样,钱禾无奈地冲兄长丢了个眼色。

钱治会意,适时说宴席已整,钱敦果然不再多言,让众人快快入席。

*

宴席设在正厅上,一张大圆桌,摆满酒菜。厅窗下摆设香几,几上焚着沉香,香烟袅袅,熏醉了花瓶里的灼灼桃花。

钱敦非要让池舟坐在自己左手侧,池舟推让不得,只好入座。

“你也坐。”钱敦指着池舟旁边的灯挂椅,对钱禾道。

“不,我喜欢姐姐。”钱禾努起嘴,“每次姐姐回来,都是我俩坐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