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姐!”

隋巧娘绣的一手好活计,放在陶珊家的绸缎铺里代售,钱禾身上的梅花香囊就出自她手。

钱禾听陶珊说过,她是池家妇,但丈夫亡故,同着婆婆过活,甚是艰难。

谁知,居然是这个池家。

钱禾眨了眨眼睛,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

隋巧娘泪水涟涟,湿透绣帕。

钱禾顿时更加心疼她,把人带进倒座,让青桃上茶。

“池夫人,您别客气,我个寡妇,本不该登门的。”隋巧娘搓着手,站在门前。

“坐呀。”钱禾指了指方桌对面的椅子,“你不坐,我就走了,你在这儿等着吧。”说着,作势起身。

“别别,我坐,我坐。”

“这才是。还有,别喊我什么夫人,多生分,咱们照旧。”

“可是……”

“没什么可是,咱们论情分,不论俗礼,听我的,这都不重要。”

钱禾让她喝茶:“你遇见何事了?”

隋巧娘抱着茶盏,看钱禾一眼,低下头去,半响才道:“我,我想嫁人。”

“他又来寻我,我不能再负他。之前族长不让,可这次我想通了,要跟他走。”

再醮之事,钱禾并不陌生,她二姐钱嘉的嫂子就是二嫁。根据本朝律法,丧夫女子守孝期满,经得婆家同意,是可以嫁人的,但不能带走子女,也不能带走婆家家产,只能拿走自己的嫁妆。

钱禾问隋巧娘:“你婆母怎么说?”

“她不拦我。我本来想带着她一起走的,可她不想离开池家。我什么也不拿走,他还会给十两银子,让她养老。”

闻言,钱禾放下心来:“良人难觅,你遇见了,自不可错过。”

“可是族长不让!”

“关族长什么事?”

隋巧娘摇摇头:“我不知道。但他就是不让,两年前他来提亲,被族长带人打出去了。”

钱禾忽地记起了什么,“就是你大病一场的那次?连定好的寿幛都交不出来?”

“嗯,其实是被打伤,我不好意思说。”

钱禾抿了一口茶。

世人碌碌,所图不过一个“利”字。族长一再阻拦隋巧娘,一定是因为留下她,对他有利。

“可有别人跟你提亲?”钱禾问道。

“有。是北城的一个木匠,我不愿意,就算了。”

“木匠提亲,族长可有拦?”

“都没成,他拦什么呀。”

这可就怪了!隋巧娘又没有余财,她离开,那间小院,二亩薄地,若不过继子嗣,最终都会成为族里公产。那么,族长为何要拦她嫁人呢?

钱禾想不通,也不再费脑子,转而问隋巧娘的打算。

“我们想悄悄离开。但族长已经得了信,派人守住我家前后门,我根本走不掉。”

隋巧娘颤声道,“这两天雨大,他们受不住,我才寻空出来。池官人人好,两年前,若不是他,谢迪就被打死了。”说着,眼泪又滚滚而下。

“那你直接跟谢迪走呀,还耽搁什么!”钱禾急道。

“码头上也有族长的人。”

钱禾一怔,闷声道:“他去皇陵了!还得……”她一时记不起他归家的时日,顿住。

侧旁的青桃插言道:“还得六日才能回来。”

“啊!”隋巧娘脸色惨白,“谢迪这次是搭别人的船过来,已经被雨耽搁了这些时日,最晚明日就要启程……”

房内一阵静默。

钱禾忽地开口:“夜长梦多,你今日就走。”

她站起身,攥紧手指,“族长不过是仗着人多、势大,可再怎么大,也大不过天理!”

“这样,你回去收拾随身行李,一会儿我送你去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