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珊脚有伤,又在父母眼皮子底下养伤,钱禾料定她不敢乱来,泄漏心事。

果然一到陶香居,就听伙计说少东家一早过来,正在后坊瞧着蒸取蔷薇露。

炉火熊熊,舔着铜缶,一根竹竿从缶盖下伸出,末端搭在个白水晶瓶上。

滴答,滴答,瓶底被露滴盖住。

陶珊坐在躺椅上,百无聊赖地瞧看那水晶瓶。这做熟了的活计,实在无趣,可这是陶香居的招牌香露,交给别人她又不放心。

忍着吧。

忽然,她听见钱禾唤她。

陶珊一个哆嗦,差点摔下躺椅。

“你做什么!连我的声儿也听不出来了?”

钱禾很是纳闷,一面扶陶珊坐好,“昨个我来拿香粉,你就一脸活见鬼的表情,我又不跟你借银子,你至于么?”

“还是说,你又背着我做什么坏事了?”

陶珊撑起笑容:“我就是给柳都督府上备点香露香粉,推不掉的,你不要生气啊。”

“柳都督?”钱禾一怔,随即猛拍陶珊胳膊,笑道,“行啊,你这生意越做越大了!都能跟一品大员签单,以后这陶香居定能成为京城第一脂粉铺!”

陶珊惊颤颤地看她一眼,“阿禾,你还好吧?”

钱禾摸摸脸:“黑眼圈还能看出来?没事,昨晚没睡好,等会儿补个觉就成。”

“先别说我了。今儿说你。”

“我怎么啦?”陶珊顿时浑身绷紧。

“你怕什么呀!”钱禾握住陶珊的手,“我见过铁万了,他让我带话给你!”

“他说什么!”陶珊已经两日未去飞龙镖局,也就没见到铁万,正心急火燎。

“他不入赘。让你不要去镖局门口。”

“就这?”

钱禾点头。

陶珊顿时笑了。她让钱禾倒杯水给自己,一面喝,一面笑得花枝乱颤。

“你笑什么呀?”

钱禾以为她听到这话会生气、懊恼,怎么也不会欢喜的,可看陶珊那春风满面的高兴劲,钱禾很怀疑,她是不是急怒攻心,心神失位,傻笑不止。

“陶珊,你别吓我,我这就去请大夫。”钱禾说着就要起身,却被陶珊一把拉住。

“阿禾,你又自个吓自个,我没事,好得很!”

陶珊灿灿笑着:“不入赘就不入赘,我会说服我爹娘的。”

陶珊乃独女,将来要承继陶家全部家财,议亲的条件之一便是夫婿入赘。那些贪图陶家银钱的,她自看不上,可不缺钱的人家又不喜她商户出身,左右不对付,她的亲事便耽搁下来。

钱禾揉揉眉心:“你没听明白吗,铁万的意思很明确,他……”

“阿禾,你这就不懂啦!他说的是不入赘,又没说不娶我,我还有机会!”陶珊的声音仿佛浸过香露,又香又甜。

“你放心,我爹娘一定会听我的话。”见钱禾还要开口,陶珊赶紧拦住她,“你就准备喝我的喜酒好啦!”

想得可真远!

钱禾刚要说什么,就见伙计过来,说有大客商来访,问陶珊要不要见。

“等会子,先上茶,这蔷薇露收完,我就过去。”陶珊看了眼白水晶瓶,瓶子已满大半。

见状,钱禾知道不宜继续劝说,只好把带来的《包公案》交给陶珊,便辞别出来。

街上人来人往,没有日头,风有些凉。

“小姐,咱们回家吗?”车夫孙甘问。

“去吉宝阁。”

*

吉宝阁乃京城的首饰铺,虽是不到三年的新店,但胜在种类全,款式新,纹样别致。许多富家贵府都来挑选。

钱禾给二姐买的金镯子就是他家。

今儿她一并带出来,想着收好口,再给钱嘉送过去。

不一时,马车在阁前停稳,钱禾款款下车。

此时将将辰中,客人尚不多,伙计热情地迎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