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眼扫过伏跪在地的众人,继而望向池舟。

池舟依旧脚踩虎子,手握铁鞭,不便行礼,只好躬身示意。

这当口,高霄突然昂首喊道:“府尹大人,池观政以权谋私,指使内妇钱氏,强夺供石契,取府财,盈私囊。恳请大人明察!”说完,死命顿首,额头血出。

姜昕微微蹙眉,刚要说什么,就见池舟身侧的女子冲高霄道:“你胡说!我没抢契,是府衙跟我签的。”

钱禾说完,才意识到,府尹面前,妄自开口,是为不敬,她立刻就想跪地请罪,奈何手一直被池舟牵住,根本跪不得。

她只好屈膝福礼,“大人,这些条石……”

姜昕抬手止住她的话,对池舟道:“你跟我过来!”

池舟把虎子、铁鞭交给府衙卫兵,打量钱禾一眼,确认她无碍,这才跟上姜昕。

两人走到稍远处的一株垂柳下。

姜昕怒声道:“池行之,你怎么能动手!众目睽睽之下殴打百姓,你的仕途还要不要?”

池州一怔,立刻应道:“顽徒行凶,乱伤无辜,我必须制止!”

“伤到谁了?我看得清楚,是你,伤了人!”

“我只是杀一儆百!大人!事出紧急,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做!护不住民众,才是罪过!”

姜昕被顶得说不出话,半响才道:“我看你是护妻心切,恨不得杀掉高霄他们!你这是公私不分!”

“只是警告!”

池舟还要说什么,姜昕却换了话头:“那些条石,真是你夫人的商队运来的?”

池舟答是。

“退掉!”

“为何?”

“你在府衙做事,你夫人须得规避,官不与民争利,你不知道吗?”姜昕负手,直视池舟。

“我尚未授职……”

“你身上的乌角带是什么?”姜昕打断池舟的话,“少诡辩。观政乃熟悉政务,白身能入工部衙门吗?能来顺天府衙跟进造桥工程吗?”

池舟噎住。

“还有,这些条石,每块给价三钱银子,也是你的提议,你敢说,你夫人不知道?”

“她不知道!”

“这话谁信?”

“我信,天信!”

闻言,姜昕真想抽这头倔驴,但他是个惜才的人。

这池舟,状元及第,他看过他的策论,是论刑名的,条理分明,有质有据,甚是实用。

他还敢拒绝驸马之选,全然不领圣上美意,确有几分硬骨。

此外,他做事效率奇高,去皇陵点数木料,半月的活,只用八日就交差。

如此种种,让姜昕欣喜不已,后生可望、可期啊!

“咳咳”,河风吹来,呛入鼻窍,姜昕嗽了几声。

他拿帕子捂住嘴,片刻又道:“你想替府节流,我都明白,但急不得。府衙每年支应多少事,跟多少商贾交道,拧得太急,无人供应,差事交不了!”

池舟不言,目视拂动的柳条。

“听着,你夫人此举,倒是刺激了一众石商,已经有人悄悄递帖子,每块条石开价二百八十钱。”

池舟抬眼望向姜昕。

“你的目的达到了!”

姜昕忽地开颜,“此后,顺天府衙能省不少银。但是,你夫人的条石必须退!”

“我们为官,贵在身正,也要把指摘非议降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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