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他,永淳县缺水,应家那水溪关涉大半个县的田亩灌溉及人畜饮水。

当然,有人不服,认为应家以溪水挟制县人,不公,同应家理论,屡屡被打出来。

陶知县的胳膊,就是因为调节三山镇与应家的争端才被打断的。

“贤弟啊,说句心里话,我这个知县真是窝囊,愧对圣上托付。可又能怎么办呢?应家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他家壮丁比县衙兵卒都多,强龙压不得地头蛇呀!”

话音刚落,一阵喧嚷传来,陶知县竖耳细听,好似就在县衙外。

他刚要命人去察看,是何人喧嚷,池舟开口道:“应全他们到了。”

“应全?他来做什么?”

池舟把捆拿应全群贼之事简单说了一遍。

“贤弟,你也太大胆了!”陶知县目瞪口呆,“你刚来永淳县,就跟应家结下如此大梁子,你这知县还要怎么做?”

“谨遵圣训,堂堂正正地做。”

池舟望向陶知县:“大人,应全等人,危害乡里这么多年,早该伏诛!一日不除,民众就无安生好日可过。”

陶知县不语,思前想后,忽道:“贤弟,你刚来永淳,是如何得知应全之人的?还识破了他的伏击?”

也很简单。

在淮安,池舟听闻谢飞乃永淳县双溪镇人,便借送冯安上京之际,写信托顺天府衙姜昕,去刑部调出永淳县全部卷宗,抄写后由飞龙镖局快骑送来。

他之前看过陶知县受伤记录,写的是“应家仆役误伤”。

什么仆役敢误伤一县之主?

等卷宗抄本送到,池舟快快一翻,粗粗一算,永淳县刑案十之八九都与这双溪镇应家有关,内中虽无谢飞的名字,但凭直觉,他相信,谢飞撞上他,怕也是要误伤他。

但谢飞只一人,要杀他个朝廷命官,还是太冒险,那么应家当有后手。

于是他故意只带谢飞上任,就是要给应家一机会。

结果应全真的来了!

不过这些池舟来不及细说,因为门吏已来报请两位大人,要如何处置,县衙外已是人山人海。

陶知县推了个干净:“贤弟,我是要归乡的人,你既来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全权处置即可。”

请陶知县审决应全,是想让他出口恶气,把胸中的窝囊浊气统统吐净,轻身归家,但他既不肯,池舟则当仁不让。

“舟明白。”

*

永淳县衙外,应全群贼被绳索捆住,口里塞着各自衣襟上的布片,个个跟蚂蚱似的,跪在地上。

之前池舟出手,只是以绿豆伤其手腕,以剑挑其脚筋,并未伤其要害。

池舟要他死的明明白白,也要让县人明白,县衙是民众的县衙,不是哪家哪姓的。

看热闹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一面指指点点,一面猜测是何人敢拿应全。

很快有差吏出来,手中拿张告示,鸣锣一敲,道:“诸位乡邻,应全之恶,罄竹难,本县新任知县池大人,将会秉公处置,现在,受应家害的,又冤屈的,都请入衙做笔录。本月内,必有裁决。”

这话一出,众人沸腾,争相入衙诉苦诉冤。

铁万在旁冷冷瞅着,直到差吏把应全等人带进县狱,才问一旁的谢飞,“你为何不动手?”

原因很多。

在京城,谢飞听闻池舟解救族中被卖妇人之事,认为他很仗义,他个武人,亦是“义”字当头;在淮安,池舟救下冯安,对小孩子好的人,当坏不到哪里去,若为官,说不定真能爱民如子;在岳阳,池舟亲自替罗姨诊脉,为她延误行程,百善孝为先,善人不该死于非命。

谢飞越来越犹豫,也就越来越抽不出刀。

及至池舟救下他妹妹谢翠翠,他终于认定,他的确该活着,有勇有谋的人,才能给永淳县以希望。

这些是无法说出口的,于是谢飞只是道:“不想而已。”

“真不想?”铁万又问。

“不想。非但不想伤池大人,还想赎罪。”

“赎罪简单。”铁万挑眉,“这永淳县你熟吧?”

谢飞点头。

“带路,寻个好宅院,住宅。”

谢飞不明白:“做什么?”

“住啊!池行之住!”说完,铁万冲宋琪道,“带了多少银子?”

“足够。公子给了两张大银票呢。”宋琪拍拍胸口道,一面说,一面朝县衙门口望了一眼,“不如这样,铁公子您跟谢大侠去看宅子,我等公子出来。”

“你去。我等他!”铁万说完,不给两人反驳的余地,转身就走。

刚走出没两步,就见前面来了乌泱泱一群壮丁,拥着顶大轿,径往县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