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剩了池舟、钱禾两人。

钱禾忍不住问他,刚才怎么回事。

“你可是想赶年节?”

钱禾颔首。今日是十月十七,只要二十六能发船,那么腊月二十六就能入京,年前发卖三日,还有灯节庙会,两千个小兔子不成问题,毕竟新年是兔年。

池舟轻轻摇头,表示不赞成。

“时间太赶。兔年应景之物很多,这小竹兔虽精巧,但一个三十,寻常人家舍不得,富贵人家看不上,不上不下的,不好。”

“但竹编器是个机会。”钱禾急道,“南竹镇这么多竹子,一亩才卖一钱银子,亏大了。要是能把竹编做起来,永淳全县买米的钱也有啦!”

“是,所以我们第一单必须卖出名堂!让世人知道永淳竹编。”池舟攥紧手,“竹编器,苏杭一带也有,那里离京城更近,成本更低,至少运费低,我们想出奇制胜,须得拿出不一样的产品!”

他抬眼望向竹棚,“你看,这些箩筐,是精致,但别人也能编,就算价格压低,也卖不了多少,我们得好好想想。”

两人靠得很近,又故意压低了声音,是以窦大嫂并未听见他们说了什么,只是觉得两人亲密无间。

然当她端着饭菜上桌时,却见钱禾脸上的笑容有些僵。

钱禾是个急性子,想到就要做的那种。她承认,池舟的话有理,但等筹划好,不知何时,年节眨眼就过去了,这可是一年一次最大的商机。

窦大嫂盛了竹笋老鸭汤递给钱禾。

钱禾捧碗,看看院门外,道:“阿哥、阿妹还没回来?”

“竹子砍完才得回来。客商等着,不能耽搁。”原来那少年甚是孝顺,自从父亲去世,他主动包揽了家中重活,一点儿也不让母亲受累。

窦大嫂又给池舟盛上,让两人趁热喝。

一匙入口,钱禾眨了眨眼睛,鲜香无比,比昨晚在竹鲜三味吃到的还香。

“大嫂,你这汤怎么做的?”她立刻问。

“笋片,老鸭,一点盐巴,炖足两个时辰就是。”

“没有别的料?”

“笋片就够了呀。只有我们这儿的笋片才有这个味。”窦大嫂笑道,“我不是夸口啊,柳州府,桂林府,乃至南宁府,也寻不出这种笋片。我们这儿山地好。”

“多少钱一斤啊?”钱禾下意识地问。

“你喜欢拿些去吃就是。但鲜笋不成,放不住,我给你拿笋干,能放三年呢。”窦大嫂放下勺子,去厨房,拿了一竹篮淡黄笋干出来,“吃前拿水泡开就好了。”

钱禾看池舟一眼,对方默然喝汤,她想了想,又道:“大嫂,这笋片,我需要三千斤,你开个价。”

窦大嫂愣住:“这么多,吃到何时啊,每年都有新笋干的。”

“送朋友。这么好的笋干,送礼也有面不是。”

其实钱禾要送的是京城客户。她想好了,就算是年末给客户的好礼。这些客户都是京城的富户大家,个个嘴刁,若他们能认可南竹笋干,再好不过,万一不认可,也送了份人情,对钱家商队的经营自有好处。

窦大嫂见她动真格的,也认真道:“什么钱不钱的,都是自家地里产的,吃不了就扔掉。你拿去,还不浪费呢。”

又是这样,钱禾心里暗暗叹气,道:“那这样,一斤十五如何?”算上运费、人工,一斤成本在四十,京城笋干均价是五十,还有利头。

“哎呀,这么高,太多了,少一点儿。十足够啦。”

“不,就十五,听我的。”钱禾断然道,“但这三千斤,本月二十三日,最晚了,就要送到永淳县城,可以吗?”

“没问题的,一定送到。”窦大嫂连声应着,“一会儿我去找里长,全村三千斤很容易的。”

三千斤一共是四十五两银子,钱禾没带这么多,只交了五两定钱,讲好剩下的等笋干送到,结清。

“就送到……”钱禾望向池舟,“咱们住的客栈是哪家来着?”

“淳安客栈。”

“对,淳安客栈,我们姓张。”做戏做全,池舟暗中访看全县,钱禾自不能露出马脚,便报了她母亲张萱的姓氏。

说到客栈,钱禾问窦大嫂,为何村里饭馆会给宿钱打半价。

“是给客商的优惠。每年这时,客商来收竹子,大家都靠这个吃饭,都盼着客商越多越好。”

待吃完饭,钱禾回到竹鲜三味,写了信,让一镖师立刻回县城,交给宋琪,让他准备接货。

池舟看她忙个不停,甚是心疼,劝她不要这么急。

“做生意,产品第一,时机也是第一。”钱禾抱住他胳膊,“这些笋干呢,就是永淳走出广西府的第一步。只要京城人认可,各地商贩自会来的,那时你就等着收银子吧。”

“可万一……”池舟迟疑道。

“我是做什么的!我是做鲜果起家的,对味道有把握。当然这次是干货,送给客户,就是让他们尝味的。”

钱禾信心满满,“一千多人,总有人喜欢,一传十,十传百,南竹笋干的口碑就有啦。之后,南竹竹编再进京城,也更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