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许绕梁也曾在医院来来往往无数次,但是从没想过顾星北如今会被躺着送进那个地方。

在通知了孟青未和居晨之后,许绕梁就安分地守在手术室外,手足无措,眼泪里掺着的,不只是悔意自责。

脑子里充斥的全是马路上那幅血淋淋的画面,甚至忘记了早上从自己那里离开的顾星南,通知了孟青未,却把顾星南给忘了。

即使如今许绕梁被居晨真真切切地爱着,再不是什么事都需要他一个人扛着,终日面对的再不是他一直嗤之以鼻的孤独。

但在确认了自己的心意之前和之后,他也是到了今天才明白顾星北这个女人对他的心意,才能真切地体会原来顾星北对自己也跟自己对她一样,都是可以豁出一切,包括性命,不是他一直以为的仅仅是说说而已。

到了今天,许绕梁才真的相信自己对她而言,不是随便一个人能替代的,哪怕不是以他另一半的身份。

她毫不犹豫把他从身边推出去的那一刻,一切都像云雾一样,瞬间被刺眼的阳光拨开了。

他再也不会像个不知足的小孩子一样得了一个人的爱,还仍旧贪婪地想要另一个人的心了,不管是一直放不下去的念想,还是他内心的不甘和倔强,还是一直让他拉不下脸的自尊心,今天过后就再也没有了,

许绕梁只希望她能好好地活下来。

不知是什么缘故,居晨比孟青未早到了十几分钟。

远在走廊遥远的另一边,视野里刚出现许绕梁走来走去的身影,居晨都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焦灼不安,于是再也顾不得什么身在公共场合,什么舆论压力,

居晨跑过去一把将他圈住,快的他自己都还没来不得及看一眼对方满眼噙着的泪水。

也许是那拥抱来的太快来不及反应,也许是居晨用力过猛的冲击力,许绕梁甘愿缩在他那对自己来说空间不太大的怀抱里,也不抗拒。

居晨把他抱得很紧,许绕梁在他稍微低一点的肩膀上面眼睛正好与地面平行,许绕梁的眼泪不争气地摇晃着终于坠了下去。

从身高一米八五的他眼睛里腾空坠落,本来没有声音的,只是一直忍住的几滴眼泪而已,落在地面也不怎么引人注意。

可是他在居晨视野之外的地方吸了一下鼻子,居晨了解他,许绕梁就是那种打个哈欠就会流眼泪,鼻子会不通气的那种人,他的手稍微松了几秒钟,也没有完全放开手,去掰过他的脸看看是不是真的哭了。

只是百分百地相信自己直觉,用手轻轻把他的头调整了一个方向,把他的脸温柔地安置在自己胸锁乳突肌和锁骨上窝之间那个位置,就是许绕梁时常念叨的,他自己身上一直引以为豪的能给居晨安全感的那个位置,如今就这么反过来了。

居晨此刻只是想用一个极为体面的方式让许绕梁能在只有居晨一人听见和看见的情况下,放肆地哭出声来。

居晨比他矮的事实是不争的,但是许绕梁难得顺从以一种不太熟识的方式站着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里,更是难得地放心地把眼泪留在他衬衣领子旁。

就这样,许绕梁小声哭着,居晨至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讲,从他俩相识到许绕梁从心里接受他,居晨一直小心翼翼地理解他,陪伴他,哪怕是经许绕梁亲口承认接受他之后。

居晨也不敢有半分妄想,不敢多要一分,多进一寸,只是在他主动亲近居晨的时候,居晨才有勇气放纵一下大着胆子去迎合他,如今的情景,居晨确实顾不得自己的矜持了,暂且不论这突发事件的前因后果,只想把他抱在怀里,箍得紧紧的,将他的敏感暂时与这世界暂时隔离开。

大约是预感到孟青未也快到了,居晨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道:“你觉得,顾医生,伤势严重吗?”

许绕梁在他领子上蹭了蹭,清了清嗓子,松开了居晨还搭在他背上的双手,后退两步才抬起头来,不敢看向居晨的眼睛,只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太急了,我就怕她失血太多……”

“肇事司机呢,你有没有看清车牌号码?”居晨轻声问道。

“没有,那辆车直接开走了,我拨了120之后就报警了……”许绕梁声音有气无力,每说完一句话,居晨都觉得下一秒他就要哭出声来,没有再问了,只是安慰道:“没事,查监控都能查到。”然后便深吸了一口气,拉着许绕梁走到椅子边,双双坐下,沉默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怎么还没来,小北醒来之后想看见的人一定是他。”许绕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