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尽全身力气撞向床沿,但没有成功,从此身上有多了两道枷锁。

宋嫣让她想活不能活,想死不能死。

好在上天垂怜,终于她还是到了石药无医的一天。

原本觉得荒谬的一生总该结束,总该解脱。怎知在她奄奄一息之时,宋嫣却款款出现,身边还带着一人,继母萧蕊。

望着衣冠楚楚的二人,宋宁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哪一点得罪了她们,能将她恨至于此。

宋义恨她,因爱妻早亡。

那她二人呢?

好在二人并未打算让她做个糊涂鬼,很快就告诉了一个让她痛不欲生的答案。

原来,母亲的离世并非什么难产,也非什么偶然。

竟全拜她这位继母所赐,是她一操纵,设计杀害了孟氏。

一切的一切,就只因她也自小爱慕武安侯,她觉得她才是与宋义有着青梅之谊的那个人,最后也该是她嫁与侯府才对。

她认为是孟氏横插一脚,夺走了她心中所爱。

她恨孟氏,并誓要夺走她的一切,因此不惜痛下杀手。

可叹孟氏与之交往却从未发现她的狼子野心,得以在生产当天让对方趁虚而入以秘药陷害,导致诞下宋宁后血流不止,衰竭而亡。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宋宁正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她无法形容那时的感受,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抽痛难言。

她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扑向那罪魁祸首,奈何她的手筋脚筋早已被人挑断,只能匍匐在地,像一具软塌的可怜虫,无力的躺在血泊里挣扎涌动。

若目光能杀人,对方定被剐了千千万万遍。

可事实是,任由她人春风得意,她唯剩束手无策而已。

疲倦的心在那一刻登顶,刹那间被一股荒诞填满,她在想:“十几年来,九泉之下的母亲是否在夜夜嘶喊一日不得安宁?望着她曾深爱的丈夫与仇人日日恩爱...望着她用命换来的骨血被仇人剥皮拔骨...”

亏得自己日日焚香敬佛,烧的是哪门子的香,敬的又是哪门子的佛...亡灵怎得超度?又怎得瞑目呢...

“佛啊佛...我宋宁供您半生...为何您从不肯降下半分慈悲于我呢...”

“道是半生不争不抢,原是愚蠢至极...”

“我可真是糊涂...”

“....不甘心...好不甘...”

——

上一世的记忆犹如浪潮一般翻涌而来,又快速急流勇退。

宋宁片刻失神又很快恢复清明,她看向仆妇:“这般突然,可有说因为何故?”

仆妇一愣,方才府里来的人只说了要接小姐回府,倒是没说因为什么。再说,这也不是她们这等下等仆人能问的。

见对方眼中迷茫,宋宁只微微一笑不再多问,在仆妇狐疑的目光中起身,不急不缓的去往前院。

到了前厅刚一坐下,便有一路衣着颇为华贵的仆从进门拜见,为首的一位嬷嬷恭敬道:“老奴见过大小姐。”

宋宁四平八稳的坐着,并没有急着让跟前几人起身,她单手支着案几撑着下颚,淡淡打量几人。

诈一见到来人,她还是晃了晃神,颇有些前世今生的混乱。

刘嬷嬷,萧氏的心腹,不知道她的手上可沾有母亲的血呢?

静默中,刘嬷嬷始终谦卑的行着礼,未有半分逾越。

原先庄子里的仆妇对这副场景都颇为诧异,在她们印象里,宋宁是一位脾性很好的主子,从不为难她们。平日连句重话都不曾说过的人,何曾有过今日这阵仗?

众人心思各异时,只闻宋宁不紧不慢的开口:“那边叫你们过来接我,可有说因为何事?”

刘嬷嬷依旧行着一丝不苟的礼,低着头恭敬的回话:“禀大小姐,侯爷夫人只吩咐了老奴过来迎小姐回府,并未吩咐别的。”

早知对方会这般回答,宋宁也无意真问出个所以,又让对方也跪了好一会,她方起身道:“如此,那便走吧。”

对于宋宁的反应,刘嬷嬷低垂着的脸上有过片刻的诧异。在她看来,宋宁不过一个自小养在农庄不受宠的丫头,十五六的年纪成天养在一群没见识的泥腿子中,能有什么见识?可刚才听到自己一行人接她回府,她既没有预料中的欣喜若狂,也无可能之中的心生胆怯。倒是那半晌的沉默别有用心,显然是想给自己一方一个警示,一个下马威,怪是有几分手段。

刘嬷嬷恢复了不动声色,她认为自己回府后还是要给夫人提个醒,这丫头可不像个简单的。

对方怎么想的宋宁并不感兴趣,她默默走在前面,细细打量了这生活过两世的农庄。

这个在上一世曾让她觉如囚笼的地方,没想到却是一生唯一让她安宁过的存在。

离开的最后,宋宁来了一趟祠堂,对着上方供着的佛像敬了最后一炷香,随即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