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公子身边这么久,怀人哪还有不明白的,脸上沉稳尽数褪去,只剩意外之喜。

他拿起碗筷递到萧南山面前,又把干锅蒸肉往前推了推,只盼公子能尝上一口。

萧南山接过米粥,又夹了蒸肉咬下一口。

淡淡的酒味窜进鼻腔,比起稍显刺激的气味,蒸肉的滋味没有他想象中的浓墨重彩,反倒十分柔和。

汤汁滴落在熬得软烂的米粥里,他用勺子舀起浅尝了一口,融合了汤汁的米粥不再是记忆中黏腻的味道,而带着淡淡的咸香味。

萧南山慢慢咀嚼着,不知不觉间竟用了一碗米粥。

生怕打扰到他进食,怀人连呼吸声都清浅了许多,直到小碗彻底空了才克制心中激动,问道:“公子可要再来一碗?”

心中不知为何闪过盛锦水劝人读时说的那番话,萧南山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怀人捧着碗离开,张大夫则是新奇地盯着他,似在思考是什么让他改变了心意。

说什么改变,不过是被人一语点透罢了。

没有倚仗的孤女尚且在荆棘丛中挣扎求生,他一个有无数选择的男子却在那伤春悲秋,说来可笑。

张大夫兀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片刻后摇头低笑,“我的金字招牌差点被你砸了,还好还好。”

萧南山一直知道自己得的是心病,可知道又如何,心病难医,不过是过一日熬一日罢了。

他本以为不用多久,自己便熬到头了,不想熬到现在他竟不想继续了。

旁人不知萧南山心中所想,只以为盛锦水的厨艺合了他的口味。

尤其是怀人和成江,见他终于肯吃东西,恨不得对饮庆祝。

只是冷静过后,他们没忘了身为功臣的盛锦水。

感激自不必说,如何让她长长久久地为公子下厨才是现下最要紧的。

此时的盛锦水还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饭后就打发盛安洄去厨房给红枣去皮去核。

盛安安闻言要去帮忙,盛锦水也没拦着,让她一起去了。

等正厅只剩下自己和盛大伯,盛锦水终于开口问出了心中疑惑,“大伯在外可是遇见了什么,怎么回来之后心事重重的?”

回想起自己在街上听到的传闻,盛大伯本想瞒着盛锦水,听她主动开口问后反倒迟疑起来,片刻后道:“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不甚重要。”

“不甚重要怎么会惹得大伯忧心。”盛锦水淡淡开口,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云息镇上与她有关的拢共就两户人家,一户是金家,另一户便是唐家了。

如果和金家有关,盛大伯早就大大方方地说了,只怕牵扯到唐家,他才有那么多顾忌。

“哎,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经过金家的事,盛大伯已将她视作一家之主,若是旁的事早就同她说了,可再怎么能干她毕竟还是个女儿家,牵扯到婚姻之事便不能如此直白了。

“今早我去周遭转了一圈,听到些有关唐家的传闻,”盛大伯抿唇,这种事本该让家中长辈做主的,“唐睿考中举人后,不少富户见他少年英才前途无量,便想着招他为婿,我听说其中甚至有县里和州府的人家。”

若是盛锦水父母还在,早该上门商议儿女婚事,而不是等风声都传出来了,他们才从旁人口中得到消息。

“原是这事。”对此盛锦水一点都不意外。

盛大伯见她并不急切,还以为她是相信唐睿,“锦丫头,唐睿那小子大伯见过几次,不管是容貌还是才学都十分出挑,确实是良配。”

说到这盛大伯一顿,似乎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有离间之嫌,但想着她如今能依靠的长辈只剩自己,盛大伯一咬牙继续道:“就是唐家那位夫人,实在不是好相与的。”

“稍早我听你说唐夫人对你极为宠爱,要不我备些重礼上门一趟,总不能让你继续蹉跎下去。”

盛锦水尚未及笄,婚事最快也要等到明年。

若是唐睿没有中举,盛大伯也是不急的,反正她年岁不大,再留几年也成。

可现下她父母双亡,金家没有能为她撑腰的长辈,自己又只是个地里刨食的庄稼汉,有了能出钱出力的富户作比较,他怕唐家心里会有微词。

至于唐家退婚,盛大伯却是从未想过,毕竟受了自家恩惠,唐家绝不能做出忘恩负义的事,否则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他们。

盛锦水见他因唐睿忧心也很是无奈,但有些事现在说了也未必有人会信。

“放心吧大伯,唐睿还没回来,唐夫人就算心动也不敢做主。”盛锦水只能挑着好话劝,“至于重礼,县里富户家境殷实,咱们如何比得过,与其计较这些,不如先过好自己的日子,毕竟唐家做主的还是唐睿。”

而唐睿,不用多久便会前来退亲。

等退了亲,令盛大伯烦恼的根源自然就不在了。

盛大伯见她说得笃定,也放下心来,并不晓得让他更加忧心的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