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些可不为了让你哭的。”盛锦水轻笑,“总说女子嫁人,犹如第二次新生。嫁的好便是一生顺遂安康,嫁的不好就如同风筝断线,浮萍无根,无依无靠,万般无奈。”

盛锦水有自知之明,她不敢像古今圣贤那般大喊着人定胜天。

只是前世今生走一遭,她明白了一个道理,若是不服便要抗争,“可是阿姐,生老病死或许是天注定的,但日子如何却是自己过出来的。有时我也会想起在金家的光景,想着若是我没有离开,现下会在哪,过着怎样的日子。”

“偶尔细想,大概就是没日没夜地烧水做饭,浆洗衣物,再伺候一大家子……”等到彻底没有利用价值了,就会被转手卖掉。

接下来的话盛锦水没再说下去,她怕吓着盛安安,“可是现下,我已自立门户,开春便会拥有一家脂粉铺子,安洄也会继续读,一切都在变好。”

盛安安恍惚点头,一脸似懂非懂。

看她这般神情,盛锦水失笑,心道自己说这一堆似是而非的话有什么用,最浅显的道理就一个,“万事开头难,阿姐柔善能干,只要将心比心,诚以待人,吴家万没有为难你的道理。退一万步讲,即便婚后夫妻不睦,长辈不慈,阿姐也不用担心,盛家有大伯堂哥,再不济还有我和安洄,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这一句保证,比什么都让盛安安感到熨帖。

她歪头靠着盛锦水,心中的忐忑不安逐渐平息,直至无影无踪。

她本还想问盛锦水与唐睿的婚约,可如今却是不想问了。

就是觉得,这样好的阿锦,便是举人好似也配不上了。

或许是彻底安心了,这一觉两人睡到了翌日清晨,直到鸡鸣三声才幽幽醒来。

院子因亲朋邻里的到来而逐渐热闹,一身嫁衣的盛安安坐在房中,脸上满是新嫁娘的娇羞。

村里的人盛锦水并不都认识,好在徐思心思细腻,在她耳边小声提点。

辰时过半,徐思见自家婆婆忙得腾不开手,将盛禾交到盛锦水手里,起身去前院帮忙。

也就这间隙,房中的女眷越聚越多。

她们进屋后先是喜气洋洋地朝盛安安道喜,随即抓一两把瓜子,找相熟的坐到一处,三三两两闲话家常。

来送嫁的除了自家亲戚,便都是村里人。

近些年,盛家村唯一考取过功名的就是盛锦水的父亲盛竹。

盛竹离世后,她与母亲便极少回来,村里人只见过她幼时的模样,如今看她亭亭玉立,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聚到一处闲聊时,余光更是忍不住往她所在的方向飘。

盛锦水抱着盛禾,隐约晓得有人在打量自己,不过都很隐晦,其中的好奇也远多于恶意。

她没有理会,任由大家看着。

见盛安安正与闺中密友交谈,盛锦水并不打扰,抓了把瓜子剥出果仁喂给盛禾。

盛禾在她怀里倒也乖巧,就在她将手里瓜子剥完,准备再抓一把时,有人来了。

几人相携进屋,走在最前边的是两个看着四十出头的妇人,眉宇间有几分相似,瞧着多半是姐妹。

盛锦水一愣,抱着盛禾起身。

两人进屋见到她时也是一顿,眼中复杂一闪而过,再细看时已隐隐有泪光闪过。

“二姑三姑,你们怎么才来,四姑呢?”盛安安也瞧见人了,挽着盛锦水的手上前。

毕竟是大喜的日子,两人立刻收敛表情。

盛二姑笑容爽朗,先是回了盛安安,“早来了,刚在后边忙着呢。你四姑去请十全老人了,一会儿就来,我们俩抽空先来看你。瞧瞧咱家安安,今天可真水灵。”

“只今天水灵吗?”都是自家小辈,盛安安没那么多顾忌,笑着同盛二姑撒娇。

许久未见,盛锦水与她们不如盛安安熟稔,短暂的局促后落落大方地上前叫人。

“这是阿锦吧,都长这么大了。”盛二姑盛三姑笑眯眯地应了,心中不免称奇。

盛安安清秀可人,已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不成想五弟的女儿更加出众。

盛三姑性格内敛,不如姐姐能说会道,见状感慨,“是啊,一晃眼这么多年了,阿锦也长得越发出挑了。”

盛二姑盛三姑人缘极好,两人起头后,原还在闲聊的亲朋邻里纷纷附和。

住在隔壁的盛家婶子放下手上瓜子,“要我说还是你家风水最好,你们三姐妹年轻时就长得好,家里兄弟也很是能干。到了小一辈,也是各个出众。”

“可不是,我刚才瞧见安安的时候可愣了好大一会儿呢,不仅长得好,干活也是一把好手,这手巧的,真是便宜了吴家小子。”

今日有喜,盛家在村里的口碑向来不错,不管是真心还是客套,来此的宾客都愿意给这个脸面,说些好听话。

“婶子这话说的,咱们可是一个祖宗,你家巧慧孝顺能干,在小辈里也是拔尖的,该是咱们盛家的小辈啊都好!”盛二姑长袖善舞,好话绝不白听。

这么有来有往地夸了几句,气氛越发热络。

偏偏有人不会看脸色,对眼前的热闹视若无睹,开口时直冒酸气,“盛家二姑真是客气,现下可不敢和你家相提并论了。安娘这身衣服花了不少钱吧,怕是里长嫁女都没这排场呢!”

不等旁人反应,盛锦水的目光已经落在门边的钱周氏身上。

对方手里拈着颗瓜子,呸的一声将嘴里的瓜子壳吐到地上,一脸的无赖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