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中央,忽有一宫婢而来,冲着萧氏道:“侯夫人,娘娘请您带着二位千金这边请。”

萧氏一怔,看着宫婢所指方向,正是中宫处。她不仅抬眼看了一眼宋宁,心底了然。

怕是婆婆等不及,先要看看未来儿媳了。

按照常理,钟离琰与宋宁订婚前,宋宁应先入宫拜谒,得了皇后青眼,才会进行下。

然而此事一为宋义请谏,二是皇帝直接下诏,很多繁琐的过程便免去不少,因此眼看都要成婚了,婆媳还未照过面。

一行人重新折返往中宫方向而去,宋宁望着越发熟悉的道路,那巍峨宫殿慢慢近在眼前,直到咫尺间。

再度踏足此地,她的心底没由的生出一股恶寒,那敞开的殿门看上去庄严华贵,在她眼中却如一血口大张的怪物,一旦掉落进去便会让人尸骨无存。

这个让她一生噩梦萦绕之地,在她被打入冷宫之后从未想过还有踏足的一天。

一侧宋嫣似有所感,她扭头看了一眼宋宁,见对方突然冷飕飕的,暗道这人好端端得怎么突然又如那天一般,令人生寒。

随着宫婢一路进到前殿,穿过几道珠帘,一道明黄得身影便落进了众人眼中。

“臣妇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以萧氏为首,宋宁二人紧随其后朝那身影拜去。

“不必多礼,都平身吧。”上方传来一敦厚又不失威仪的中年女声。

待三人起身,上方又道:“赐座。”

有宫婢跟着搬来座椅,置于三人跟前。

萧氏再次谢过,方才缓缓落座。

大家朝上看去,得见一身着凤袍,宝相庄严的妇人端端坐于其上,虽年过五旬,脸上却无太多皱褶,手持一串佛珠面带慈和笑意,正是大齐皇后公孙氏。

宋宁望着这张熟悉的面孔,想到当年便是拜对方所赐受那冰罚之苦。明明长得一副慈悲像,偏生对她寻弊索瑕,极度严苛。

一开始她真就以为是自己宫廷礼仪做的不好,才不配位。后来想想怕都只是借口,究其根本,该是自己出生不详的谣言让其介怀在心。

这位皇后嫁给皇帝多年无所出,直到比目之年才得来一子,又因皇储之争,不得已与皇帝二人瞒天过海,让世人以为钟离琰天生带有隐疾,否则,给他配什么的样的女子不行?

“嫣丫头都这么大了。”公孙皇后像位慈眉善目的长辈一般,不拘身份的同宋嫣说道。

宋嫣娇脸微红,起身一拜:“牢娘娘挂念。”

“不必多礼,本宫记得你小的时候顽皮的很,常随武安侯来宫中。”公孙皇后面露回忆,语态轻松:“每次进了宫,总会跑到御花园去玩。有一次,还将本宫辛苦种了数月的兰花拔了一大片。”

“本宫还为此让人将你寻去好生训斥了一番。”说到这里,公孙皇后忍俊不禁:“你们猜如何?”

萧氏陪着一脸笑,故作不知:“这丫头从小被宠坏了,竟还干过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无妨无妨。”皇后摆摆手,笑道:“本宫后来才知,原来这丫头拔了那兰花是为了送人,还送的不是别人,正是本宫那不成器的皇儿。"

萧氏一听,很是配合的面露惊疑:“原是这般?”

然而此刻她的内心却是一沉,不是来相看宋宁这丫头的么?怎么这位总将嫣儿往那皇子身上扯?

宋嫣此刻脸上早已娇艳欲滴,通红一片。她想的可没萧氏那么多,只觉得眼前皇后亲和的很,还如当年小时候一样。后来不知怎得,母亲却不让她再多往宫里走动,原还以为皇后会带她生分许多,不曾想还似当年。

“本宫也是问了好一圈人才知道,说来也怪,琰儿这孩子自小性格便有些孤僻,不大爱与人走动。却不知怎的,对嫣丫头总是特别一点,那花便是他让她去拔的,还说什么,嫣丫头拔的越多他越欢愉。”皇后笑着:“哎哟,你说这孩子,也不知怎么想的。”

说到此处,萧氏脸色已经有些不太自然,只能匆匆应付:“是...是啊。”

公孙皇后端起热茶浅尝一口,嘴角依旧含着浅浅笑意,但下方的萧氏却如坐针毡,她心底暗道:“绕了一大堆,难道这中宫是在提醒自己?介怀自己将嫣儿换作了宋宁?”

宋宁始终稳坐一侧,神色平淡的望着几人你来我往,青色身影如一汪清冽山泉,幽静闲适。

公孙皇后虽一直与那母女交谈,余光却始终不曾漏掉一侧的青衣少女,见其始终娴静端庄,不曾为任何所动。外加其一张并不讨人厌烦的五官,觉得若非身世那般,配她的皇儿倒也不是不行。

只可惜...终归是个无福之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