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笑容和煦,背手上前。

今日庙会,寺中忙碌,萧南山来见释尘是临时起意,只能在旁等候。

寺中小沙弥已认得他,将他引到客舍,奉上热茶。

一到寺里,萧南山便打发走了田嬷嬷和丫鬟,如今在客舍不需要人陪着,挥手给成江和怀人放了假,让他们也去逛逛庙会。

成江不太情愿,没来及开口再劝,就被怀人拉了出去。

“怎能留公子一人在客舍。”出了房门,成江甩开怀人的手,出言责怪道。

“你要忤逆公子?”怀人面不改色。

成江抿唇,知道他说得对,可放萧南山独处,他又实在放心不下。

怀人叹气,“我们远远盯着不就成了。”

“你阳奉阴违。”成江伸手指他。

怀人别开他的手指,“公子吩咐我们去逛庙会,我听令而行,只是逛庙会时不禁多看了几眼。”

见他说完便转身离开,成江赶紧跟上,口中念念有词,“你可真阴险!”

今日云萝寺人声鼎沸,闻着比往日浓郁许多的香火气,萧南山只觉胸闷气短,心头泛起阵阵恶心。

抿了口小沙弥奉上的茶水,久违的不适感反倒愈演愈烈。

若不是突发奇想,驱车来这庙会,他都快忘了,每年天气一转凉,便是他最难熬的时候。

可现在早已入秋,他连咳嗽都少了,难道真是江南的水土养人?

不,与其说是江南的水土养人,倒不如说是盛锦水做的吃食养人。

在猜测到自己身世的那日,他便了无生趣,对这世间一切,甚至是对自己产生了厌恶的情绪。

可到了云息镇,搬到清水巷,与盛家成了邻居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他好歹有疼爱自己的父亲,过了十多年优渥的生活,而尚未及笄的少女却要独自撑起一个家,带着尚且年幼的弟弟挣扎求生。

除她之外,过得比自己辛苦的人何止千倍万倍,而每日陷于身世的自己不是矫情又是什么?

萧南山叹气,起身推开客舍大门。

凉爽的秋风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许多,正想迈出房门,便听细碎的交谈声由远及近。

其中一道正是释尘,他想了想,掩上房门。

“凡事皆有定数,唐施主莫要再强求。”

释尘念了声佛,在客舍外停下,对身前男子道。

唐睿没想到此行如此不顺,本以为释尘大师愿意相见是因为自己才名在外,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没想到自己刚提出想要悬挂祈愿带,对方便回了这么一句。

“住持的意思是来年春闱我会落榜?”

唐睿极力保持冷静,藏在袖下的五指攥紧,看似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句。

“事在人为,”释尘笑得意味深长,“祈愿带挂与不挂,对公子都无甚区别。”

什么苏家人,简直是个疯和尚。

一会儿说凡事皆有定数,一会儿又说事在人为,这是把他当猴耍呢。

“我不过是想求一条祈愿带,住持为何频频推拒?”唐睿心中憋着气,只以为释尘在敷衍,心想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窍,竟然相信知府的醉酒之言。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释尘真的姓苏,想来也是不受宠的旁支,否则怎么会任由他出家。

释尘摊手,一点看不出得道高僧的高深,“八十条祈愿带就是定数,没有了就是没有了,施主就算强求也是没有。”

祈愿带又不是旁的物件,再裁再绣便是了,怎么可能会没有,分明是不想给自己!

他特意前来,却要无功而返,唐睿心中烦闷,一时脑热,开口问道:“住持俗家可是姓苏?”

问出口后,他便一直紧盯释尘,见他惊讶却无动容,心下确定是自己的消息有误,可即便如此,他仍是不死心地想等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