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黍离有些心颤,“小公子……”

“你也想出府?”薄云岫剜了他一眼。

黍离当下闭嘴,不敢!

可是薄钰到底是皇室唯一的后嗣,若是有所损伤,皇上、太后乃至于薄氏宗亲,亦不会放过离王府,到时候闹将起来,还不知要出什么幺蛾子。

当天夜里,满脸是血的魏仙儿和薄钰就被赶了出去,宜珠被丢出来的时候,还剩下一口气,一张嘴便是满口的血。舌根被断,此生开口无望,只能做个哑巴!

事实上,知道离王处事风格的都晓得,王爷此番是手下留情了,留了宜珠性命,继续随在魏仙儿母子身边伺候。换做以前,挫骨扬灰都是轻的,免不得要牵连族眷。

“王爷,人已经送走!”黍离在门外行礼,“魏氏疼得晕了过去,但无性命之忧。”

房内,烛光葳蕤,无声寂静。

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解开画轴系带,画卷被轻轻放下,俨然是当年的夏问曦。音容笑貌,栩栩如生,可惜再不复当年之景。

这幅画是他当年背着她,凭着心中所想,悄悄画的,原是要作为生辰之礼相赠。

他不知道该如何与她言说自己的心思,便在画卷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落款“赠妻”二字。字迹有些模糊,有些潦草,他至今都记得,彼时怀着怎样激动难耐的心情,颤着手写下此生最重的承诺。

可最后,她等不到他的承诺,他等不来她的白首。

一场大火,剔骨抽髓!

微光里,他指尖温柔的抚过画中人,眼角濡湿,“回来,便好!”

甚好!

夜里,下了一场雨。

哗哗的雨声,遮住了多少歇斯底里的哀嚎,宫里自然第一时间得了消息,长福宫里灯火不熄,太后焦灼的在殿内来回踱步,恨不能冲出寝殿,亲自去找人。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人是派出去了,一波接一波,只去不回。

从善火急火燎的进了承宁宫,“皇上,皇上!”

“唉呀妈呀,这是火烧眉毛啊?”丁全拂尘一甩,“怎么,太后娘娘那头还没找到人?巡城使司没帮着找?”

“哪能啊!”从善疾步进了寝宫。

薄云崇正在编蚂蚱,奈何编得跟炸毛蜘蛛一般,委实丑得不堪入目,完全看不出是蚂蚱,连他自己看着都觉得嫌弃,“这东西怕是哄不了小郅郅,哄不了小郅郅,就不能帮朕哄小兮兮,哄不了小兮兮,就不能帮朕哄薄云岫那个王八蛋开心。”

唉,当皇帝真难!

“不玩了不玩了,改天给朕出宫买现成的!”薄云崇把东西一推,极是不耐烦的站起身。

“皇上!”从善行礼,“太后娘娘派了一波又一波的侍卫出宫,始终未能找到魏侧妃,连带着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

薄云崇“嗯哼”一声,摸着下巴想着,“难道这次,薄云岫玩真的?”

从善不解,回看丁全。

丁全翻白眼,君心不可测!

“只怕不是找不到人,而是找到了也不敢带走!”薄云崇轻叹,“薄云岫那混账东西,怕是下了狠手,他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只花在一人身上。魏仙儿,怕是自作自受!”

丁全不解,“皇上,魏侧妃素来温柔贤良,端庄贤淑,您怎么说她是自作自受?”

“呸你个瞎了眼的死太监,亏你跟着朕这么多年!眼睛都长哪儿了,后宫那么多典范立在那儿,你还跟朕说什么端庄贤淑!你看后宫哪个不端庄了,哪个不贤淑?可最后争夺后位之时,又有哪个手下留情?!”薄云崇揪着丁全的耳朵。

丁全疼得嗷嗷直叫,“奴才错了!皇上手下留情,奴才错了,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薄云崇一脚过去,踹得丁全一屁股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的捂着耳朵。

“魏仙儿那点心思,能瞒得过薄云岫吗?薄云岫是谁?当年那种局面,尚且让他活了过来,如今他还有什么看不穿,之前不说破,是因为身上背着人命,可一旦他确定了某些事情,他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薄云崇负手而立。

“皇上,还是想想……太后那头?!”从善提醒。

薄云崇揉着眉心,“女人啊……最不让人省心,看着最弱小,实则狠起来比谁都狠。罢了罢了,这件事只有朕出面一趟才行,否则两死轴非得两败俱伤不可!”

“皇上,怎么处置?”从善和丁全面面相觑。

“罢了,今晚朕就不等刺客了,出宫一趟!”薄云崇抬步就走,“告诉太后,不用等了,也无需再派人去找。如果朕能把人带回来自然最好,但若带不回来,她把全宫的侍卫都派出去也没用。”

丁全道,“皇上,魏侧妃再有错,小公子总归是薄家的子嗣。”

“废话,朕不就是冲着钰儿去的吗?”薄云崇大步出门。

外头下着雨,丁全忙不迭撑伞,“皇上,小心脚下,别让雨淋着您……皇上……”

薄云崇冒雨赶往离王府,而薄云岫正在落日轩,弯腰抱起沉睡的沈郅。

关毓青皱眉,扭头望着直挠头的念秋,主仆二人在睡梦中被吵醒,现下是一脸懵。

两人足不出户,自然不知道主院那头的动静,此前看到薄云岫进落日轩,吓得念秋扑通跪地,还以为薄云岫是来为魏仙儿出头的。

还不等念秋将罪责揽上身,薄云岫已迈步越过她,只问了一句“沈郅何在”,便没再也没有多话。

眼下瞧着薄云岫动作轻柔而谨慎,念秋狠狠搓揉着眼睛,脊背发凉的往小姐身边靠去,颇有种做了噩梦的惊颤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