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人和成江差不多年岁,拱手时脸上没有表情,只将礼仪做到了十成十,看着是沉闷的性子。

盛锦水没见过怀人,见他客气反倒坐立难安,应声后不觉加快手上动作。

等将汤都喝干净了,她才倏然想起自己忘掉的要紧事,伸手将洗得发白的钱袋放在桌上,“林公子,这是给张大夫的诊金。”

钱袋虽旧,但看起来鼓鼓囊囊的,少说装了七八十。

盛锦水心里忐忑,回春堂的林大夫虽然刻薄,但医术在小小的云息镇已算拔尖,收的诊金更是高价。

这样萧南山尚且看不上,不难猜测张大夫的厉害,她只怕自己的诊金给少了。

“不必了。”萧南山看了眼钱袋,好似没看出她复杂的心思,只淡淡回绝。

“这是给张大夫的诊金。”没想到盛锦水出乎意料的坚持,“用了张大夫的药,今日伤口就不疼了,烦您替我谢谢他。”

赶在对方再次拒绝前,她匆匆起身,提着竹篮离开了。

等人走远,萧南山才顺势将落在钱袋上的目光收回。

他刚才见盛锦水吃得仔细,以为摊上馄饨是难得的珍馐美味,不禁多看了两眼,可真等尝过,便只觉寡淡。

怀人却是不知道这些,只忧心忡忡地看着没了胃口的萧南山。

刚才经过馄饨摊时,他见公子步子慢了下来,以为公子终于想吃东西了,便壮着胆子劝他尝一尝,可半天下来公子还只是咽下口汤水,看来只能想其他办法了。

盛锦水回到金家时,已过了晌午。

姚氏早些时候闹了一场,平日敞开的大门紧锁,院子里悄无声息,盛锦水推门进了院子。

她刚跨过门槛,听到动静的姚氏就跑了出来。

“你这死丫头还敢回来!”姚氏挥起扫帚就要往盛锦水身上招呼。

可惜盛锦水已经看透她纸老虎的本质,早有准备,不等她靠近转身就往门外跑去,带着哭腔念道:“舅母,我又做错了什么!您昨日打的伤口还没消呢,要是添了新伤就洗不了衣服了。”

说是哭腔,可咬字又十分清晰,盛锦水早豁出去了面子,引得街坊四邻纷纷探头。

“昨日我没打你!”姚氏黑沉着脸,气急败坏地追在盛锦水身后。

是啊,昨日没有,可前日,前前日都有。

从前盛锦水总是打碎牙齿往肚里吞,现下却不愿再忍了。

长眼的都知道姚氏苛待她,听到动静的街坊交头接耳,全都震惊于姚氏的大胆。平日还知道收敛一二,关上院门打孩子,如今却是一点不遮掩了,竟拿着扫帚追了出来。

这一扫帚要真打在盛锦水身上,可就不是红肿一片的事了。

姚氏动过手,现下如何辩解都不会有人信她。

姚氏无话可说,金桑却不管这些,“你胡说,我阿娘才没打过你。”

“姐姐说得对,”盛锦水也不反驳,只泪眼汪汪地看着她,“舅母没打过我。”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金桑冲动,只觉得气血上涌,眼前一花。

看清盛锦水脸上的表情后也不觉得她可怜,反倒觉得对方在挑衅,恨不得上前撕烂她的嘴。

“锦水啊,舅母和你开玩笑呢,既然我没打你,你就回来吧。”姚氏原本还在气头上,眼见大女儿越过自己才如梦初醒,赶忙拽住金桑的衣服,硬是在刻薄的脸上挤出和善的笑。

自己名声差点也就算了,金桑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万一传出些什么可就不好找婆家了。

盛锦水垂眸,等姚氏说完才又重新抬起头来,唇瓣被她咬得出血,眼中蓄着泪,似是满腹委屈。

她缓缓向姚氏走近,等两人即将错身而过时,用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小声道:“舅母,三思而后行。”

姚氏没想到胆小如鼠,安分了许久的盛锦水竟会反抗。看着窃窃私语的街坊,她只能将心中不满暂且忍下。

等关上院门,她立刻数落起金桑,“名声要不要了,天天喊打喊杀,传出去还有谁会上门提亲。至于盛锦水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暂且等等,只要还在金家,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金桑沉默,心中也是一阵后怕。

她十六了,早到了议亲的年纪,可上门提亲的都是些歪瓜裂枣,连金大力都看不上眼,更别提她了。

院中母女终于因婚事偃旗息鼓。

昨晚一夜未睡,盛锦水刚松口气就想起明日要去见云萝寺住持,她不敢歇息太久,撑着疲惫的身体找出针线,趁日光正好绣起了祈愿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