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不过就是想审讯那个俘虏,却接二连三不得成行,心中也有些抱怨。

早先自己出门,红莲没再跟着他,陈沐心中到底有些失落,此时见得红莲,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想让你跟着的时候不见人影,不想你来烦扰,又突然出现,这算怎么回事……”陈沐心中如此嘀咕,脸色也就不太好看。

“找我有甚么事。”陈沐的语气无法掩盖那股子不耐烦,红莲虽然看不见他的脸色,但两人朝夕相处,自是能够感觉到的。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红莲的情绪似乎也有些不对,不过在陈沐看来,这女人的情绪就从来没对过,当下也并不在意。

“我有事要做,你若无急事,就回房待着,别来打搅我。”红莲的反口责问,让陈沐变得更加烦躁起来。

红莲也是委屈,她是个孤高冷漠的性子,也不似小姑娘那般跺脚娇嗔,只是冷哼一声,默默离开了。

按说自己开了新堂口,陈沐该感到高兴才对,可他却莫名其妙地心神不宁,始终高兴不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情绪受到了影响,有些将红莲当成出气筒的意思在里头,迟疑了一下,想要追上去解释,请求谅解,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再去管了。

到了后院,陈沐的心情也调整了过来,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问题,而影响了审讯。

梁宽是个办事牢靠的,若让人发现宝芝林里关着一个天王会的小头领,怕是要惹出**烦。

所以众人都去吃宴,他这个大师兄却是坐在后院里看守望风。

一张小桌,一壶茶,一杆水烟筒,梁宽坐在屋檐下,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倒也有些小滋小味。

“师叔……”

陈沐见得梁宽站起来,也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的年纪比梁宽小太多,无论是武功还是心性做人,梁宽的底蕴都要比他更厚重,这声师叔终究有些受之有愧。

“梁大哥,你可别再叫师叔了,我受不住,是要折寿的……”陈沐也是连连摆手。

梁宽反倒宽慰陈沐道:“师叔,不管庙堂还是江湖,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咱泱泱中华若没了这礼字,又岂能传承千年?”

“规矩就是规矩,与年纪之属并无关联,旁的不说,单说宗族里头,七老八十的老家伙,要叫刚出生的孩儿一声叔伯,那都是常有的事情。”

梁宽这位大师兄也果是善解人意,这么一说,非但缓解了陈沐的尴尬,自己的处境也变得稀松平常,也真真是你好我也好。

陈沐也不再多说,将食盒放在了桌上,朝梁宽道:“大家都参加了宴席,唯有你在把守,也是辛苦,你先吃些东西,我进去看看。”

“谢谢小师叔关心,我就不客气了。”他特意在师叔前头加了个小字,说完还朝陈沐眨了眨眼睛,陈沐也是会心一笑。

一向宽厚老实的人,突然幽默调皮一回,这种感觉最是让人欢喜,陈沐对梁宽的印象便更好了。

梁宽打开了房门,守在外头,陈沐便走了进去。

这是宝芝林堆放陈旧药材的仓,里头大多是一些陈年的中药,为了更好的保存药材,里头干燥阴凉,倒也舒服。

黑衣红巾的小头领似乎从睡梦中惊醒,窸窸窣窣地往里头退缩。

陈沐将灯烛放在一旁,终于是看清楚了这小头目的脸面。

虽说是俘虏,但黄飞鸿是一代宗师,绝不会虐待他,非但给他包扎伤口,用上好的药散,也从不缺吃少喝。

只是这人似乎有些骨气,吃喝的东西都好端端放在地上,竟是一口未动。

此人也就四十余的年纪,面颊清矍,胡须有些稀疏,脸膛黝黑,两腮无肉,虽然有气无力,虚弱到了极点,但一双眸子看起来却满是坚毅。

当他看清了陈沐的面容之后,却似乎见了鬼一般,眼中涌出惊恐,拼命往后缩!

“三……三爷!是你……是你!你别怪我,我不是要逃,我是要去求援,你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他拼命地往阴影里缩,过得片刻,又从里头爬出来,往烛火那边靠,恨不得那烛火变成火把一般。

见得此状,陈沐算是明白了。

此人该是知道当年内情,想来自己的面相与父亲,夜诸葛陈宗济有几分相肖,以致于虚弱的他,将陈沐误认为是陈宗济的鬼魂了。

他在战场上受了伤,又不吃不喝,早已迷糊,出现这样的幻觉,也是情理之中。

这倒也省了陈沐想方设法去审讯和套话。

心思一动,陈沐便往后退了两步,大半个身子隐在了药架子的阴影之中,压低了声音,朝他质问道。

“当年你们与姓刘的一同害我,有什么可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