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声是从二楼发出来的。

廖浩海心一沉,一撩袍子,大步往楼梯走去。

楼上舞姬,歌姬,客人正纷纷逃下来,廖浩海卡在楼梯口,沉声道:“都别走,楼上有凶杀案,你们都有嫌疑!小盛大苏,封锁小秦楼门口,莫让凶手给跑了!”

那些人闻言,噤声须臾,忽地有人喊了起来:“我们才没有杀人,你凭啥拘着我们?诶,我认得你,你是开国男廖志忠的儿子,听说查案都是胡来的。大家快跑啊,再不跑,楼上那凶手还会杀人的!”

廖浩海瞪着说话的那人,那人用袖子遮着自己的脸,在那一通胡说八道。

但他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

廖浩海厉声道:“谁跑了,谁的嫌疑就最大!大理寺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

楼梯上的众人不敢再动弹。

廖浩海逆流而上,一把扯开那人用来遮脸的袖子,那人一双眼睛嘻嘻笑着:“呵呵,廖评事,我方才是胡说的。”

还真是个熟人。算起来算是廖浩海的一个堂姑父。

这堂姑父一把年纪了,最喜欢寻花问柳,那位堂姑母不省得闹过多少次了,这位堂姑父依旧死性不改。

廖浩海拎着他挤上楼去:“正好,我对这里不是很熟悉,堂姑父给我带带路。”

堂姑父姓吴,唤作吴家山,被廖浩海这么一说,越发萎靡了:“我给你带路可以,但可别告诉你堂姑母啊。”

廖浩海没有心思和他说这些有的没的:“那就是看堂姑父表现了。尸体在何处?”

“尸体在何处,这我也不知道啊。就听到有人喊杀人了,我们就逃出来了。”吴家山说。

廖浩海一阵无语。

但才转了个弯,他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楼梯旁的房间门扇大开着,一条霞色的披帛挂在门槛上,外面窗户像是没关,风吹进来,那条披帛微微晃动着。门边还有一个打翻的茶盏,茶沫子洒了一地。

一个男子面朝上,四仰八叉的躺着,心口处被利器戳了个血窟窿。

房中一片狼藉,像是有过一场剧烈的搏斗。

吴家山掩着眼,诶诶的叫着:“我可不行看这些,晚上会做噩梦的。”

廖浩海避开地上的杂物,小心翼翼走过去,俯身去探男子的气息和脉搏。

男子已经死透了。他面无表情地起身,看着男子陌生的面孔。

“诶,这不是林监官吗?”吴家山掩着一只眼,忍不住开口。

“堂姑父识得此人?”

“林高森林监官啊,鸿胪寺礼宾院的林监官。”吴家山忍不住说,“此人以前还和我有过些交情呢,他才情横溢,性情放荡不羁,对这舞姿乐曲颇有见地,还指导过小秦楼凌铃儿跳舞呢。”

廖浩海眉头挑了挑,望着吴家山。

鸿胪寺礼宾院,掌外国宾客朝贡安顿馆所、供应物料,以及互市翻译。

吴家山唬了一跳,连连摆手:“他去岁秋被罢了官职,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我用你堂姑母的性命发誓,今晚我不曾见过他。”

其实林高森这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

廖浩海的脑子急速地转动着,终于想起来了,就在去岁秋,李庄上,弹劾一名鸿胪寺的小官,罪名是没有管好下面的通事,致使翻译出了错,令大盛损失了几千贯的关税。

那名小官,便是林高森。其实损失几千贯关税,还不至于被罢官。最多是罚些俸禄便罢了。可偏偏那回圣上怒火滔天,林高森很快就被罢了官。

凶杀现场很快被封锁起来了,仵作背着工具来验尸,廖浩海站在窗台边往下望去,楼下是一条幽深的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