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锋陷阵是男人的浪漫。

感受着夜风像刀子一样划过脸颊,感受着身下大黑马奔跑时隆起的肌肉,感受着身后数千人一起呼吸发出的声响,这一刻,顾怀那颗总是平静的心也泛起了些涟漪。

他没有打过仗,认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最讨厌把性命寄托在某件事或某个人上的生活方式,在过去的一年中他在山里挣扎,曾经无数次告诉自己和莫莫活着很不容易,要好好活下去,但这一刻他竟然在带兵冲锋只能感叹世事总是这么奇妙。

从城门到叛军大营不过三里地,以马匹的冲锋速度,再加上丘城城门前一片坦途,不到一刻钟便能摸到大营边上,往日李易就是这样挑准叛军大营冒起炊烟埋锅做饭的时候带骑卒出城四处乱炸,然后趁士卒没有集结便带兵回城,一来二去搞得叛军惶惶不可终日的同时,又没什么战损,才算是给今夜的突袭留下了这不到五百的骑卒。

自古以来,骑兵都是封建时代最有杀伤力的兵种之一,在马匹的帮助下,原本柔弱的步卒变成了具有高度突击性和机动性的部队,其中尤以游牧民族的骑兵最为出色,因为他们不仅能自带干粮进行长途奔袭,还能在远距离就掏出弓箭用从小锻炼出来的箭术给步卒方阵第一轮打击。

只可惜顾怀身后这批步骑混合的部队,步卒里没上过战场的青壮居多也就罢了,骑卒也不是什么正规骑兵,虽然已经出城跟着李易打过几次胜仗,但很显然还没办法能听从指挥运用阵形,或者掏出弓箭来撕破大营外的第一道防线。

所以那一天顾怀和李易说的那些东西实在没有半分夸大,原本就行军速度极快极具攻击力的骑兵,配上天雷这种武器所有的战争方式都要被一手推翻!所有的骑兵将领都要在这划时代的攻击方式下变成毫无经验的稚童!

这也是为什么这只骑卒能拿下几次大胜的原因,所以此刻即使顾怀没有下令,在跨过战场到达第一波可以攻击的位置时,所有骑卒都解开了鞍包,等待着下一步的军令。

“放!”

空中划过无数弧线,刚才还在大营外目瞪口呆喃喃着“又他娘的来了”的叛军士卒在骑卒掏出天雷的第一时间,就极有经验的往两侧奔逃,因为他们明白,往前顶是会死的,往后退也不一定能逃掉,只有往两边跑,这些隔三差五就来炸一遍大营的疯子才不会追!

然而就当他们目送几百名骑卒在爆炸声和烟尘中冲入大营后,心中浮起劫后余生的喜悦时,他们才发现这一次丘城守军不是像以往那样来炸一下就走,而是倾巢而出!密密麻麻拿着武器的士卒和青壮在骑卒后散开,仿佛变成了飞鸟的两只翅膀,朝着大营包围了过来,迎头撞上这些外围防线溃逃的叛军士卒。

对视了一眼,嘶吼声响起,最为惨烈的搏杀便在大营外瞬间上演。

“啊啊啊啊啊啊!”

“老五,老五你醒醒!”

“老子剁死你!”

“饶我一命,饶我一命!我是”

长矛与圆盾,短刀与直剑,久被包围的丘城守军,笃信圣教的叛军士卒,在大营外的壕沟处猛烈的碰撞在一起,刀刃相交的火花中,不知道多少鲜血飞起,人头落地。

然而如果从天上往下看,便能看到截然不同的军服对撞后,这几天本就被炸得晕头转向的叛军士卒听着身后大营内接连响起的爆炸声,居然被眼前这些原本纯良无害的青壮逼得接连后退。

一方尚有退路,另一方死地求生;一方已然胆寒,另一方士气正盛,有这样的结果,倒也不让人意外,更别提此刻的大营中,还有无数的叛军士卒正冲出营盘,准备四散奔逃了。

而此刻已经冲入大营的顾怀,却无心去考虑大营外围步卒交锋的胜负了,那里自然有军官负责,而他在和闵县令、李易,以及丘城原有的两位把总制定了战术后,就知道了自己的任务,还有此战胜负的关键点是什么。

冲营放火,分割战场,配合步卒围剿,只要天明时分毁掉大营,或者把叛军全杀光,丘城之围立解!

但对着行军地图指指点点固然容易,真等到冲进大营,顾怀才知道真的要把这连绵近一里的营盘毁掉,或者四处乱窜反抗的无数士卒杀光,是怎样的难度。

所以把柴刀从一个叛军士卒的脖子抽出来后,他就果断地更改了战术:“传令!全军散开,天雷开道,专找那种高大营帐,有亲卫环绕的军官!普通叛军赶他们出营,让步卒去杀!”

立刻便有人将军令传了下去,顾怀吐了口气,动了动因为砍人太多所以有些发麻的臂膀,抬头看了看天色。

离天亮还早。

另一边的王五已经杀红了眼,这个往日看起来憨厚的汉子刚才被几个叛军士卒联手用套索套下了马,此刻正在步战,先是一戟敲碎了一个试图背后偷袭的士卒的脑袋,收回红白相交的大戟,他又盯上了另一个一看便是刚才套他下马始作俑者之一的士卒。

没错,大戟。

在和顾怀一起去了趟铁匠铺后,王五就盯上了这支挂在铺子墙上的铁戟,据老铁匠的说法,这铁戟是当年一个武夫定做的,事后又没来拿,这玩意儿也没人使得动,便一直挂在墙上当展示品用,年岁已久上头的花纹都有些糊了。

一开始听说王五想用这个,老铁匠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可见过王五取下铁戟舞了几下,嘴巴就怎么也合不上了,一打听才知道这位居然是顾怀的童。

进城的时候,李易和顾怀都有身份,所以这厮先是自称是顾怀的家仆,后来觉得不妥当又改成了童,听得李易一脸的茫然震惊,这世上哪儿有长这个模样的童?

然而此刻这个童已经变成了浑身浴血的魔神,从冲入大营开始,他便守在顾怀身边,提起大戟杀了不知多少士卒,他本就练武多年武艺过人,此刻凶性大发,已经不去考虑自己是什么劳什子亲卫,只想把眼前这些士卒全拧了脑袋。

火光冲天,王五吐了口唾沫,甩了甩因为落马被震得有些晕的脑袋,一步一步追向前方那个逃跑的士卒。

被追上的士卒差点尿了裤子,正想开口求饶,便看到那只黑铁大戟当头砸下,王五根本懒得废话,一戟把士卒的脑袋砸进了脖子里。

他吐了口气,看了看远处正在厮杀的顾怀和李易,走了过去。

还没杀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