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忙碌的铁叔蓦然听到她的声音,壮硕的身体一僵,抹了一把汗又继续忙碌,自言自语道:“我一定是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怎么可能是四少呢。”

铁叔摇摇头道:“四少,铁叔晓得你生前最喜欢吃烤猪肉,特别是烤得脆脆的皮,铁叔每天都会给你供上一份。”两手继续翻转动烤架。

陌桑听到铁叔的话,眼圈也时红红色的。

没想到她出事会牵动这么多人,提高音量道:“铁叔,真的是我。我饿了,赶紧给我切一盘肉。”

再听到陌桑的声音,铁叔整个人一阵僵硬,好一会儿才僵硬地拧转脖子,面上先是一怔,随即跳出沙池走到陌桑跟前,盯着她的脸端详半晌,突然大声嚎道:“真是四少,四少你……你没有死,你真的没有死。”

陌桑连忙把食指放到唇边嘘一声。

铁叔马上会意,招呼人过来看着烤架,带着陌桑等人往屋里走。

大院的雅间内,陌桑看着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汉子,有些手足无措道:“铁叔,您别哭,您一哭我都不说话,先喝口酒压压惊惊。我没死,你该高兴,一大老爷们的哭什么,让人看不到岂不丢人。”

“来来来,喝口酒压压惊。”陌桑把一盅酒递到穷人铁叔面前,用衣袖抹一把他脸上的眼泪。

铁叔接过洒杯,一气喝尽杯中的刀子烧,三杯酒下肚情绪才渐渐平静下,说起了他们到城里开店的原由。

陌桑知道朝廷已经接管村子的一应事务,朝廷不仅提高了退役残兵的抚恤金,还在各地修建了类似的村子,出资开了不少作坊和店铺,招用因伤残退役的士兵,营生所得的款银全归村子支配,退役残兵再也不用担忧今后的生活。

村子的事情总算可以放下,陌桑感到肩膀上担子轻,一时间人也轻松起来,也放开性子跟大家一起玩笑。

接下来的日子里里,陌桑的生活过得平静又热闹,前后参加了杨燕清和云梦的婚礼,一来二住的天下人都知道容华郡主还活着。

随后果便接不少会、宴会的请柬,陌桑都以有伤在身,调理身体为由一一推托掉。

眨眼便又快到腊月。

宫府新宅落城,在腊八这日乔迁入火,免不了设宴请客。

新宅由帝王题名——天下山庄。

天下山庄,陌桑听到这个名字时,心里猛地哆嗦一下,一种奇怪的心思在脑海里升起。

牌楼两边的石柱上刻着一副对联,却是出自陌桑手笔:开口便笑,笑古笑今凡事付之一笑。大肚能容,容天容地与己何所不容。

陌桑身为山庄的主人之一,就算不用打理宴会的事情,自然也得出来招呼赴宴的女眷们。

宴会按陌桑的提议,以自助餐的方式进行,不限制时间也不限制人员组合,不过宴会还是依照礼法分为男女两个会场。

陌桑穿行各家夫人小姐中,跟大家打招呼、说说笑笑,宴会进得轻松又愉快,众人都十分享受眼下的气氛,一阵砸烂东西和尖酸的喝斥声,突然打断了这份轻松自如。

庄氏、颜氏忙着处理宴会的大小事务,暂时不能出来招呼宾客。

白氏又有孕在身,连宴会的事情都不让碰,更不能让劳动她来处理眼下的事情,自然而然落在陌桑头上。

陌桑跟正在聊天的宋夫人说了一声对不起,带着倪裳、白芷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远远看到一名深衣华服,绾着高髻,戴着满头的华丽金饰,艳而不俗的少妇,正对着跪在地上丫头大声责骂,眉头不着痕迹地轻轻蹙起。

走近前一看少妇的面容,陌桑心里也不由倒抽一口气,竟是在她离开帝都期间,嫁入睿亲王府的墨雪行。

墨雪行往日为人着实是让人生厌,不仅别家宴会上闹事,还先后在云梦的婚宴上和杨燕清的婚宴上闹事,只是碍于陛下和大皇子的脸面,大家都不跟她计较,想不到今天老毛病又犯。

白芷看着不由小声道:“真是越发连脸面都不顾了,居说当还不顾是陛下赐婚,独自跑到睿亲王府吵闹着要退婚。”

陌桑冷冷道:“陛下怎么没斩了她?”

“陛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理会这些小事。”白芷无奈在回答。

“熙和郡主如此侮辱睿亲王府,睿亲王府的人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倪裳一听,也觉得墨雪行太过份。

“睿亲王府也是碍于陛下和大皇子当时没有理论,自然也不肯吃闷亏。大婚当天,准备迎亲时发现谦小王爷竟离家逃婚,睿亲王府的人就敲锣打鼓地满城满街找人,闹得帝都的人都知道墨雪行遭新婚夫婿嫌弃,各种各样的流言也随之散播。”

白芷对各种各样的市井八卦最是清楚,极简单地便把所知所闻一一告诉陌桑。

陌桑听到后冷冷一笑:“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墨雪行还没过门就彻底得罪睿亲王府,此番嫁进王府,自然没她好果子吃。

倪裳也小小声道:“睿亲王府也真够狠的,一招告诉天下人,熙和郡主不想嫁他们还不屑娶,再暗中散播几句话,错便全在熙和郡主身上,怪道墨雪行火气这么大,郡主可得小心惹火烧身。”

陌桑淡然一笑,今天她可没那么走运。

走过去面上带笑道:“熙和郡主,府里丫头粗笨惹恼你生气,是容华教导无方,容华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你可千万别气坏了自己。”

若换成是别人,容华郡主亲自赔罪,肯定也是顺着台阶下来,然而陌桑隐忍倒助长了墨雪行的嚣张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