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洺的手一松,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手上的孩子被掷在脚下,她似有所感,扭头隔空和小陶对望。

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翡洺故意抬起脚,作势要踏上孩子的脑袋。

即便是一直瞧不上人类的絜钩,此刻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抿着嘴,脑海里开始思索如何绕开附近碍事的人,至少把孩子的尸身带回来。

或许是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原本遮天蔽日的乌云散去了一些,月光重新照亮囚室内,将翡洺的动作照得一清二楚。

此刻谈萤一群人又被赶到了溪流的另一侧,旁边守着虎视眈眈的石怪,适才就是它凑在谈萤身边阴阳怪气。

姬鹤一行人也是一样,被白礁半是恐吓半是威胁地逼了回来。

这下,他们也算是凑到一起了。

不过他们来不及说上两句,就听见翡洺带着点懊恼的声音,立时齐齐望了过去。

“哎,”她随意用脚尖挑起软趴趴的孩子,将人踢了出去,“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倒霉,都是纸人,偏偏剩一个你呢?”

“真是可怜见的,不如,我帮你报仇如何?”

上挑的眼睛若即若离地瞥向溪流对岸,她捂着嘴笑,丝毫注意不到对面阴沉的脸色。

见没人应和,她笑了会便罢了,一张艳丽的脸重新恢复先前的样子。

“算了,没意思,”她冷冷地盯着人群中的谈萤,挥了挥手。

在翡洺身后,一卷古朴的竹简飘了起来,落在她手心。

盯着那平平无奇的竹简,小陶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先和他对峙的末影竹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了。

如今看来,居然是变成卷竹简了。

他有些疑惑,又不敢随意开口,只能静观其变。

轻巧的竹简在翡洺的指尖下缓缓摊开,一连串晦涩难懂的字符似是有了灵性,争先恐后地从中浮现。

看着一个个字符自发有序地组合起来,姬鹤率性察觉出不对劲。

他盯紧翡洺的动作,顺着浮动的字符看到了自己一开始的目标。

躺在地上的两颗镇渊砀被环绕着黑色气息的字符包裹,慢慢升至半空,恰好沐浴在月光的照耀之下。

隔得太远,其余人看不清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能警惕着翡洺的一举一动,以防她又搞出什么别的事情。

殊不知,远在碧水的青云忽地一阵心悸,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顶着李桐的相貌,她缓缓蹙起秀气的眉毛,眼睛望向楼下的洪水,看到了碧水中心那个微不起眼的漩涡。

她压下心底的焦急,喃喃道,“我得下去一趟……”

与此同时,钱莱刚从银湖水底上来,抹了一把脸,就冲着岸上的蛫兽笑道,“没事,我看了,和以前一样,你的法子挺好。”

那有着通白身子的蛫兽却仍是不放心,红彤彤的脑袋转向一旁的冷殷。

却见自家圣灵面色凝重,盯着钱莱刚上来的地方,沉声说道,“当心,有东西出来了。”

谭相思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低咳两声,照旧打算在墨潭附近绕一圈。

随着他的走动,脚下的洪水凝结成冰又很快化开,就当他要蹲下身仔细查看的时候,有人猛地拽着胳膊将他拉开。

他愣怔地看着墨萸紧绷的侧脸,缓缓将视线挪向墨潭中心,此时,一只漆黑的利爪猛地从水下伸出。

听着隔壁的动静,诏狄依稀分辨得出那魔猴被彻底禁锢了,心下止不住地冷笑,感慨这群人的不自量力。

但还没高兴太久,它却像是咽了一只死苍蝇一般,脸色陡然难看起来。

“疯了吗……”它像是不可置信般,瞪大双眼想要隔着石墙看清那边的动静,“这是要同归于尽?”

腰间的撞击让姬鹤回过神来,他将视线从那堆浮动的奇异字符上移开,有些疑惑地望向挂着的锦囊。

那里头装着被带出来的浊江,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那到底哪来的动静呢?

虽说看不清那群字符绕着镇渊砀是为何,但谈萤心中隐隐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她敏锐地感知到隐藏在体内的另外两颗镇渊砀的躁动,不由得上前几步,想要探看清楚。

但没走几步,她喉间一热,捂着嘴巴剧烈咳嗽,再抬眼时,掌心的鲜红极为刺眼。

不远处,明霖正和姬鹤研究这浊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时没注意到明霁忽地苍白的脸色。

她似是极为痛苦,白皙的手揪住胸口的衣服,大口大口地汲取着新鲜的空气,却没能缓解心口的堵塞。

“不要……”她低声祈求,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望着那被字符环绕的镇渊砀,感同身受般,极力忍耐着巨大的痛楚。

作为始作俑者,翡洺平静的目光下是极致的癫狂,她盯着手底下的竹简,念出了上边的最后一句。

“愿以吾之所有,恭迎主上!”

“咔嚓”突兀的声音在空旷的囚室内清晰可闻,所有人心头一颤,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了满是裂纹的镇渊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