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父母从地里回来的时候特意带的,这种土用水糊开,黏性很大,能牢牢扒在油纸上,令里面的香气没法渗出来。

一路上跟着地上的土疙瘩,她来到西边的杂物房里,抬头一看,里边居然烧起了火,窗户上映照着忽高忽低的影子。

“好哇,偷了鸡居然还敢在这里吃!”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砰”地一声踹开了门。

“嘶,好痛,这门咋这么沉!”王珊脸色难看了一下,又忽然严肃起来,因为屋里没人。

屋里确实生着火,被偷走的鸡也确实在这里,但偏偏没人。

她和地上的雪貂大眼瞪小眼,又瞄一眼奄奄一息的鸡,忽地打了个激灵。

都说村里的黄鼠狼有灵性,会像人一样偷鸡摸狗,甚至还会模仿人类说话,没人说过居然还会生火做饭吗?!

她盯着小白嘴边的鲜红,尴尬地“呵呵”两声,心中止不住地后悔,“不好意思啊,黄……黄大仙,你,您继续……”

鸡而已,不值得和这些神神怪怪搭上仇,王珊缓步后退,打算原路返回。

却突然听见一声轻笑,悦耳得像是月下的银铃,清脆婉转。

“小白,你被当成黄鼠狼了。”

明霁从扒着的屋檐上轻而易举地翻下身来,胡乱将遮眼的碎发拂到一旁,她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应该是我们要说不好意思,抓了你们的鸡。”

见王珊一副状况之外的样子,明霁趁热打铁,开始胡诌。

她像模像样地朝王珊作了一揖,清了清嗓子,“我乃北边潜清观的弟子,和师弟一路行走至此,囊中食物耗尽,实在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作为报酬,我可以为你们一家作福祈祷,哦,还有我亲自画的符纸,你们也可以……”

明霁撒起慌来脸不红心不跳,这一番话真假互掺,骗一个没有见识的村里人绰绰有余。

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王珊瞧了瞧气定神闲的明霁,抬起手突然指了指,开口说道,“你的鸡,好像要被师弟吃完了……”

“!”明霁猛地一回头,还未处理的死鸡已经被雪貂撕开大半,鲜血流了一地。

“小白!”她绝望地大喊,“你不能吃生的!”

王珊看着眼前鸡飞狗跳的样子,一颗心缓缓落回地面,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嘴角。

道观什么的,真的一点也不像呢。

比起外边的吵吵闹闹,屋里显得尤为安静。

蒋莲等了片刻,听到女儿走远的声音后便再也忍不住,“我早就说了,赶紧搬走算了,这地方越来越诡异了!”

王俊轩半低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轻轻地叹了口气。

见丈夫又是一副优柔寡断的样子,她气得拧住他的耳朵,压着怒火说道,“上个月献祭的那闺女,可是你接生的!这一个接一个,既然注定要死,为什么还要把人生出来,干脆掐死在娘胎好了!”

“珊珊大了,你是想一辈子躲在这给人干着这肮脏事?还是想亲手把外孙女也献给那劳什子……”她压低声音,“也送给大仙师吗?!”

王俊轩忽地双手捂住脸,抬头望着昏黄的灯泡,嘴唇不停地抖动,整个人好似老了好几岁,“可是,可是我任期没满啊。”

“去他娘的任期,命都要没了你还任期,”蒋莲啐了一口,“当初下放的时候,市医院可是只字不提回来的待遇,摆明就是让你有多远滚多远!”

“也就是你这个榆木脑袋,还信以为真,当作什么锻炼历练,全他娘的狗屁!”

蒋莲越说越激动,她腾地站起身,“我不管,等过完年,我就和珊珊回城里去,这地方不能再待了,你爱咋咋地吧!”

“回去?”王俊轩猛地搓了两把脸,微红的眼睛有些雾气,他沙哑着嗓子,“回不去了……”

身子一顿,蒋莲有些不好的预感,转过身来,盯着颓然的丈夫,小心翼翼地询问,“外边,外边怎么了?”

王俊轩闭着眼,回想起今日村长把他叫过去说的一段话。

“小王啊,你来咱们金舟村也有一段时间了吧?”干净整洁的办公室里,白发苍苍的老村长坐在桌子后边,慈和地看着王俊轩。

“坐啊,别愣着!”黄国强给他倒了杯水,随口说道。

但王俊轩仍然是有些局促,只是站在桌子不远处,有些畏惧地开口,“黄记,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都这么久了,还这么生疏干啥,叫我老黄就行!”黄国强见王俊轩不坐,只好走了过去。

“你瞧瞧,这日子又快到了,有些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王俊轩却像是听见了极其恐怖的事情,害怕得不停摆手,“记,我……我不行的,你还是找别人吧。”

“这是什么话,你都是老手了,还有谁能比得上你熟练呢?”黄国强对他眨眨眼,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笑容转瞬即逝,他冷下脸来,“还是说,你不想干了?”

像是想起什么,他心情又好起来,弯起嘴角,“不过,你也出不去了,外边啊,乱得很。”

“所以,不要有别的心思,知道吗?”他拍了拍王俊轩的肩膀,对着他耳畔补充下一句,“大仙师看着你呢。”

硕大的冷汗顺着鬓边滑落,王俊轩僵直地盯着墙上挂着的字画。

“上善若水”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毫无生气地发问,“这次,要几个?”

“这就对了嘛,”黄国强将凉透的一次性杯塞进他手里,伸出手比了个手势。

“一个巴掌,不多不少,正好五个就行了。”